昨天下午,窗外瓢泼大雨。在市考古队办公室,队长李久海在等待一个人。
16时,教授级漆器工艺研究员张长明准时赴约。如果不是因为9月3日出土的那几件光亮如新的2000多岁的漆器,这两人的人生轨迹恐怕很难交叉。简单的寒暄,两人小心翼翼地揭开用来保护的几层宣纸,迫不及待地盯上那件刚出土的最大的漆器,两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突然放光……
价值:出土漆器好比当今“保时捷”
“这肯定是一件汉代漆案,看周边还有残留的案边,在当时应该是件奢侈品,就像现在富家子弟开的‘保时捷’差不多。”李久海审视片刻,给眼前的这件出土漆器一个肯定的身份。
水平:现在的工艺难以达到
“这是件汉代彩绘漆器,绘的是以天上云彩为主的纹路,就像2008年北京奥运会火炬上的祥云图案,都是吉祥美好之意,我们叫它云气纹。”张长明啧啧称奇,“看它线条流畅,纹饰精细,虽说不是汉代漆器中的极品,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中上等精品了,如果真正比较起来,现代工艺与之还有一点距离。”
“扬州出土的汉代漆器,都是彩绘的,并且都采用朱红和黑色两种色彩。”张长明介绍。
“这些颜料都是天然矿物原料,朱红漆是以中华大漆(生漆)与银珠(水银)调成,而黑漆大多以烟灰与中华大漆调和,而纹路则是用毛笔精心勾描出来,如此精细流畅的纹路以现在的工艺水平难以达到。”张长明坦率地说。
汉代漆器:“扬州漆器”之师
“因为有雕漆嵌玉、平磨螺钿、骨石镶嵌、点螺、刻漆、漆砂砚等先进工艺的出现,扬州漆器中彩绘产品已经不多,特别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彩绘漆器因为市场极度萎缩,漆器中难见彩绘踪迹。”张长明介绍说,“尽管如此,汉代漆器仍是现今‘扬州漆器’的指导老师。”相对而言,刚出土的漆案已属于汉代漆器中的大件了。“当然能造出这样大的漆器已经很了不起了,这对扬州漆器发展具有很大价值,特别是精细的制作工艺和流畅的线条,对现在生产漆器都有参考意义。”李久海这样认为。
张长明则表示,扬州大量出土的汉代漆器,对于扬州来说,不仅仅是文物,而是“扬州漆器”的一块金招牌,是“扬州漆器”“永远的广告”。
遗憾:出土漆器泡在水里保鲜
2000多年汉代漆器,出土时还能光亮如新,让每个人都为之震撼。
遗憾的是,这样的光鲜却短暂而脆弱。“出土漆器的绚丽色彩,在出土后两三天就会失去光泽,并逐渐晦暗下来,直到最后变黑,漆皮翘起,从胎坯上脱落分化,归于尘土。”李久海低沉着嗓子,指着漆案说,“这个漆案就是最好的说明,它刚入殓时的色泽绝对比现在更鲜亮,按道理出土时仍可保持当时的状态,但因为被人盗过,先前已与空气接触,所以它已遭到破坏,如果再裸露几天,其色泽将进一步恶化,因此不得不用宣纸包上,以防与空气接触。”
提到这个话题,张长明也显得很沉重,他解释,漆器尽管用的是天然矿物作原料,但埋藏数千年后出土,遇到空气还会发生反应,使之色泽变暗,更为可怕的是,其木质胎坯原来在泥土中饱含水分,出土后变得干燥而收缩,漆皮不能与胎坯同步收缩,自然从胎坯中脱落下来。
“谁都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目前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批刚出土的文物最好的保护就是继续泡在水里。”李久海停顿了良久,接着说,“从上世纪90年代在西湖镇胡场村出土的那批汉代漆器开始,基本现在都在水里泡着!”
“到目前为止,最先进的保护方法还是脱水法。”李久海介绍说,“那个工艺很复杂,目前全国仅湖北荆州的脱水技术最高,扬州因为缺乏既懂文管又懂化学的复合型人才,这方面的技术还相当落后。扬州出土的漆器年代最早的那只战国漆盘,就是通过脱水技术成功保护下来的。”
“脱水技术所需经费极高,仅凭扬州文管单位的力量无法实现,那只战国漆盘还是请上海的兄弟单位支持的,没花钱。”李久海有点激动。“其实,扬州也可以借助扬州漆器厂的技术力量,对一起出土的汉代漆器精品,进行原样复制。”张长明的话,多少让空气不再沉闷。李久海也似乎恢复了愉快心情,“对了,扬州出土漆器保护问题,前不久已列为国家科研计划了,到那时,扬州那些泡了几十年的汉代漆器可以不用‘水包皮’了。”
李久海,张长明,两位对漆器怀着特殊情愫的长者,相视大笑,而目光又回到那件2000岁的漆案上。
这是9月3日出土的几件汉代漆器中最大的一件,长60厘米左右,宽约45厘米,案边高1.5厘米。“现在看到的只是案几的面,下面应该是四条木质的腿,如果案腿不腐烂的话,整个案几高大约15厘米。”李久海介绍说,“漆案是当时的实用器具,其作用和功能与我们现在用的茶盘、托盘很相似。”
在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件极为普通的生活用具,但在当时是档次极高的奢侈品,是有很高身份的人才能享用的。“它的主人至少是士大夫一级,也有可能是王侯级别,墓主人的真正身份要等待一步步揭晓,但根据目前的规模看,这座墓葬属大中型,依汉代严格的葬制而论,墓主人的身份较为尊贵,因此出现这样的奢侈品并不奇怪。”李久海分析。
“可惜的是这座墓葬已被盗,而且被盗多次,破坏已很严重。”李久海叹了口气,接着说,“昨天一起出土的还有两件漆笥盖,在内棺之外发现漆器,无疑墓葬被盗。当年的蟊贼盗取了其中的珍宝,顺手将盛放珍宝的容器扔掉。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规模较大的墓葬即将出土的漆器绝非这几件,内棺之中必定还会有一组漆器,有没有更完整的,只能靠盗贼的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