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安徽省凤阳县明中都皇故城午门修建工程7月9日大面积倒塌,新华社8月14日的报道中说,“这不仅使国家数百万元投资付诸东流,也使这一宝贵文化遗产遭受损毁”。
对明中都皇城的了解,最早来源于历史学者王剑英先生的著作,那是一本油印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1975年7月)的《明中都城考》,16开本。
王剑英于1973年至1975年对皇城进行过认真考察,并在1981年再次回到那里考察,于1981年5月完成了《明中都遗址考察报告》。报告中说,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大规模筑城开始,约经过3年的时间于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建成,算起来,至今屹立在凤阳县城边上的老城墙该有630余年的历史了。
在600多年的岁月中,中都皇城经历了三次大的劫难:明末农民起义时的焚烧、抗日战争期间的抢掠性拆毁和“文革”期间的毁灭性拆除——城墙砖成了取之不尽的“建筑材料”,连附近居民盖猪圈和厕所用的都是御用城墙砖。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头一回目睹古老的皇城。当时我和同学们爬上皇城城墙,都惊异于中都皇城规模之大、城墙之高厚,并慨叹城墙能在经历了无人问津或不停地破坏的数百年历史之后,依然巍然屹立于风雨中。
进入21世纪,不时传来要对中都皇城进行“保护”和“开发”的消息,我在期待中也不无忧虑,总担心“无利不起早”的人们为了种种利益,会不择手段——为了吸引游人,也没准会把皇城打扮得面目全非,成为“摩登建筑”,就像着奇装异服的街头女郎。后来听说皇城的维修将由安徽省文物保护中心设计、承建,心里终于感到释然了——我相信文物保护专业机构的“科学尺度”和“文化水准”。
不料修建中的中都皇城午门竟然于7月9日大面积倒塌!
回过头来看,虽然屡经人为破坏,老城墙依旧挺拔屹立,或许有如下几个原因:
首先,当年筑皇城,那可是皇家作为千秋伟业来建设的,所以在设计方面没有人胆敢粗心大意,在用料方面也没有人胆敢粗制滥造;
第二,皇城是为国家建造的,没有人会去算计和吝惜成本,也没有人胆敢从中渔利——那些糯米和石灰一定都是真材实料;
第三,皇城工程一定没有进行过招投标,也没有那么多利益集团试图染指、牟利;
第四,皇城是作为公共用途的,没有人期待它将用于旅游、开发,所以也不存在“养鸡下蛋”、“以钱生钱”的投资企图;
第五,因为有皇帝的威慑和忠于皇家的大臣、监工们的严格监督,施工人员为了不被处死、保全家人乃至九族的性命,在施工过程中,那些烧砖人、泥瓦匠谁也不敢怠惰偷懒;
第六,先辈们或许比我们更加“仁爱理性”,也比我们更加“敬业爱岗”。
要说现如今,科技如此发达,从设计、材料运用,到施工管理,现代科学可能达到的水准比明朝初期不知道要进步了多少。钢筋水泥等现代建筑材料,难道不能和600年前的石灰、糯米相比?可是,修建中的城墙倒掉了!
要说梅雨是祸根,也没听说凤阳今年遭遇了“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梅雨灾害!可是,修建中的城墙倒掉了!
要说当今人们的聪明才智,一定不比600年前的古人们差!可是,修建中的城墙倒掉了!
作为一个关注家乡、热爱家乡的凤阳人,我对明中都皇城有所了解,所以对该事件有更深的感触。显然,风吹雨打等客观原因并不是破坏明中都皇城的终极杀手,人,才是造成明皇故城倒掉的真正破坏者和凶手。
我想我的想法一定和许多人一样:造成巨大损失、付出生命代价的,常常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倒掉的不只是凤阳明朝中都皇城午门的城墙,是人的良知、道德和精神。
作者: 盛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