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之世,真要复兴国学(怒我不能另换新语),其实是很难的。章太炎、王国维那样的一代宗师早已远去,唐文治、马一浮似的国学大家难以再得。陈寅恪、钱钟书、季羡林等,堪称学贯中西,但有几人可与比肩?
大学的国学班,颇有面向企业家开设的。企业家管理企业、企划经营之余,还有多少时间精力研读?而国学的根基在训诂音韵,那是要自幼学习的;前人称之为小学,即是此意。以极有限的时光修习必须穷尽一生攻读的学问,能否有求通之望,实在是一大问题。当然,花了一笔不菲的学费,获得一个“儒商”的头衔,是可以预期的吧,但与国学何涉,岂能无疑。
开办童学馆者有之,设置淑女学堂者亦有之。前者自可顾名思义知其幼学启蒙,后者以少女为招生对象也很明白;前者所用的蒙童书如《三字经》《千字文》之类谈不上小学著作,后者修唐诗宋词、学琴棋书画亦非小学功课,唐代薛涛女史、明季秦淮八艳在这方面颇有成就,却还不是专治国学,今之侈谈国学的人士大概不会提倡追步这些古人吧。
进入这类“堂”、“馆”的,不乏古装的今人。据报道,某地童学馆内,四五岁的小孩45人一律汉装,峨冠博带,俨然有古代杏坛之状;而淑女学堂的学生俱各穿着自制汉服,可惜我未能躬逢其盛,不知道她们是否淡扫蛾眉、对镜贴花黄,也不知道是否穿曳地长裙绣花缎鞋。这种装束下的言动举止、吟哦声口,与其说有助于国学修习的演示,还不如说是有待于充填戏剧故事的演出。尽管如此,也不见得索然无味,倘若有幸目睹,说不定会从俨乎其然的表演中获得欣赏的乐趣:或者是喜剧性的,或者是悲剧性的。
所谓国学也者,在研究层次上热一点未始不可,但不必扩展到社会的各个领域,说这也国学,那也国学,甚至有无往而非国学的样子,弄得神魂颠倒,那就不是尊之而是卑之了。至于用国学的招牌作利己之具,更是一种亵渎,只能让人感慨、叹息。于是仿哲人的一句名言曰:国学国学,多少造作假汝之名以行!(王尔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