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文简介
张立文,1935年出生于永嘉县永中镇(现龙湾区永中街道)。早年就读于温州瓯海中学(现温州四中),1950年参加泰顺县剿匪、土改等工作。1956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中共党史专业,1960年毕业留校,在哲学系中国哲学史教研室任教,“文革”期间下放江西劳动,1984年由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特批为教授。现任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孔子研究院院长,国学研究院院长,兼任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等职。
他的学术著作甚丰,先后发表论文40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23部,近900万言,合著与主编的学术书籍近50卷(册),主要代表作有《中国哲学逻辑结构论》、《传统学引论》、《新人学导论》、《和合学概论———21世纪文化战略的构想》、《中国哲学范畴发展史》(天道篇)(人道篇)、《中国近代新学的展开》、《周易思想研究》、《周易与儒道墨》、《周易帛书注译》、《宋明理学研究》、《宋明理学逻辑结构的演化》、《朱熹思想研究》、《朱熹评传》、《走向心学之路》、《退溪哲学入门》、《李退溪思想研究》、《正学与开新———王船山哲学思想》、《和合与东亚意识》、《中国和合文化导论》、《和合哲学论》等。著作多次获北京市、教育部、国家社科基金优秀成果奖,并获退溪国际学术奖。特别是1989年,他提出并建构了“和合学”,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高度关注。
李瑞环提倡“和合”
2000年1月31日,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李瑞环,在北京举行的宗教团体领导人迎春座谈会上指出,我国是一个讲求“和合”文化的国家,主张以和为贵,对各种文化兼容并包,包括对待宗教。
2000年11月7日,李瑞环同志在香港会见各界知名人士时又指出,在我国悠久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我们积累了很多的经验和教训,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提倡“和合”、强调团结。人和、祥和、和睦、和以处众、和衷共济、和气生财、内和外顺等词语经常使用,随时可见。
当今中国要发展、要振兴,必须继续弘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特别要提倡“和合”,强调团结———惟团结才能稳定,惟团结才能发展稳定。
李瑞环同志多次强调的“和合”观点,其概念来自张立文的“和合学”。这也是中央领导同志对张立文“和合学”的肯定和赞同。而张立文是从温州走出的著名哲学家。
虽然他已年逾古稀,可是他仍是很忙。我与他几次相约都因已有安排而推迟。这次我们抢先了一步,才完成了采访任务———我们之后,韩国MBC电视台在等着要采访他。
张立文先生我见过面,几年前在温州还听过他的一次讲座。几年过去了,他依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思维敏捷。他依然戴那副老式的珐琅眼镜,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学者智慧的光芒。那天他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山装,满脸笑容地引我入座。他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尊孔子像,特别耀眼,我想这与他的研究有关联。我们就在孔子像下开始今天的对话。“和合学”与和谐社会理论
金:最近召开的党的六中全会,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全局出发,对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作出了全面部署,这对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和谐社会”,已成为中国当下政治生活中最重要的“关键词”。而您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开始关注“和”的研究,从浩繁的古代典籍中挖掘先秦以降古代思想家们有关“和”的思想智慧,并加以梳理和提炼,努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并于1989年完整地提出了“和合学”。今天看来,您的研究是很有前瞻性的。您的研究与“和谐社会”的提出在学术上有什么直接关系?
张:那可不敢说有直接关系啊。不过,记得2000年11月9日,我正在老家温州参加叶适与永嘉学派国际学术研讨会,有学者打电话给我,他们从当天广播里听到李瑞环同志在香港会见各界知名人士时再次提到了“和合”的新闻,给了我很大的鼓舞。
一个学术理论或者一个学术观点的提出,开始时是不易被人接受的。早在1988年,我在一次学术会议上第一次提出了“和合”后,确实引起国内外学界的关注,但也有日本学者认为我的观点早了20年。后来这位日本东京大学著名学者池田知久遇到我时说,想不到这么快就被接受了。去年12月,我随中国政府代表团赴葡萄牙参加中葡多元文化研讨会,温家宝总理也参加,我作了半个小时的发言,内容就是化解人类冲突的“和合学”,反响强烈。因此有人称“和合学”是构筑和谐社会大厦的理论基础之一。
金:我觉得,主张“和谐”,放弃过去的言必“斗争”,这是中国社会的一大进步,老百姓举起双手赞成。听说民间对“和谐”有则很形象的“拆字”解释:有“禾”入“口”是为“和”,人“皆”能“言”谓之“谐”。前者讲的是民生和社会保障,后者讲的是民主和言论自由,二者具备了,则是“和谐社会”了。实际上这反映了百姓的愿望。您是否从您研究的角度谈谈“和合学”对现实的作用。
张:“和合”原意是指声音的相合,两字是相通的,也就是和谐的意思。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实现了从以阶级斗争为纲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战略性转变,而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就要有稳定和谐的社会环境,否则是无法进行经济建设的。这是中国社会发展的特定历史阶段的需求。这是从国内实际来说的。
从国际角度来看,21世纪人类所共同面临的挑战和冲突,概而言之,有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的心灵和不同文明之间的几大冲突,并由此而引发了五大危机,如生态危机、社会危机、道德危机、精神危机、价值危机。它关系着人类的生命存在和利益。我们中国人同样也面临如何化解这五大冲突和危机的问题,也需要有新的理念来解决。基于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我便寻求一种新的理论思维形态,于是我提出了“和合学”。
“和合学”的本旨是“和”,它是对于自然、社会、人际、心灵、文明的整体和谐、协调、有序的探索,对称整合作为中国人文精神的原则,在诸多元素、要素和合为新事物、新生命中起着重要作用,促使新事物、新生命顺利化生。“和合学”是和乐、和美、和和。它是对人类精神生活中之所以烦恼、苦闷、困惑、孤独、空虚、痛苦的原因以及造成这种原因的自然、社会、人际、心灵、文明和政治、经济、环境的关系的追究,是对于如何修养心性、如何治疗心理失衡、情绪失序、精神失常的所以然的探讨,是对于什么是审美价值的为什么的追寻。和和是中国文化精神的精髓和首要价值。
金:您说的“和合学”会不会让人误解为您在提倡“一团和气”哲学或者就是一种“中庸之道”呢?
张:这是一种误解。人们日常生活中总结的类似话语,确实涉及到和合学思想的某些层面。但“和合学”从根本上讲,是一种哲学思考和文化构想。它既是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凝练,也是一种新的哲学体系的创建,更是解决现实人类社会冲突与危机的最优方案。
“和合学”的理论体系就是以化解人类共同面对的五大冲突和危机为目标,坚持和生、和处、和立、和达、和爱。“和生”是对生命的尊重,特别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生态的关系,我们和自然的关系不是说去征服它,去战胜它,不是人定胜天,而是说人与自然之间是互动的,自然作为生命体我们是应该尊重它,人与自然的关系应该是道德的、伦理的和审美的关系,这种关系还是应该建立在和的基础上。“和处”是指人对于自然、社会、他人、他文明以及心灵,都应该以温和、善良、宽容、恭敬、节俭、谦让的态度和平共处。这种共处意识已超越了不自觉的他为的层次,而成为人类自觉的责任。“和立”则强调任何东西都有自己独立的、特殊的存在形式、方式和模式,可以有多样的孔子形象
金:您是从哲学层面帮助我们理解和谐社会理论,这对我们是很有益处的。记得两年前,我曾在孔子诞辰2555年庆典时,看到您在央视直播中谈孔子,温州人为家乡出了您这样的专家而自豪。您是中国孔子研究院院长,您是研究孔子的,大概您与孔子没有什么血缘的关系,而与明朝嘉靖年间内阁首辅张璁有血缘关系,是这样吧。
张:我的祖上曾出过明代嘉靖初年首辅张璁这样的历史人物,但不是直系,我们家是二房。我的老家在永强普门桥北,家族中读书气氛很浓,小时候在父亲的教管下,在寒暑假去念私塾,老师是张仲光先生。上小学二三年级时,正值日本侵略军占领温州,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随家人曾避难松台山。抗战胜利后,进入温州三希小学读五年级,后考取瓯海中学。
金:最近,中国孔子基金会向海内外发布孔子标准像,此举引来一片争议,焦点是孔子是否需要标准像,谁有权为孔子制定标准像。有人认为,现在各地孔子雕像,其形象神态各异,皆称孔子,给人以杂多之感。因此,山东省以孔子故乡的身份,在普遍征求海内外同仁意见的基础上,依据文献的描述,进行综合创新,应该推出孔子标准像。另外一种意见认为,在没有孔子标准像之前,中国汉族间,包括部分非汉族间,在东亚汉字文化圈中,孔子一直被当作圣人、智者,却没有什么人关心孔子是长得什么样的。两种意见针锋相对。对此,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张:前段时间,山东来人征求过我的意见。孔子像基本上是后人根据史籍和自己想象创造出来的,所以就具有多择性,别说国内,在日本就有三尊,是明末朱舜水带到日本去的,是木刻的。我认为,允许各自心中的孔子形象存在;孔子像可以多样存在,如韩国、日本、越南孔庙中的孔子像,不必强求统一,也不可能统一;也允许有人做孔子标准像,至于接受不接受是人家的事。我只提一点意见,唐代吴道子的孔子像佩有宝剑,我认为,孔子是教育家、政治家、思想家,而非军事家,不应佩宝剑。
金:前些日子,我采访了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潘富恩,听说你们是好朋友,你们还曾一起议论过教师节应从9月10日改为孔子诞辰即每年的9月28日。您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张:是的。我与潘富恩先生是“三同”朋友。一是同乡,二是同学,三是同专业,一直保持联系,时常一起讨论问题。你说的事,我们确实讨论过,而且观点一致。
2004年9月,我在孔子研究院举办了“孔子文化月”,主题是“尊吾师道,传吾文化”,并决定每年举办这个活动。就是在“孔子文化月”的启动仪式上,我正式提出中国应以孔子诞辰日为中国教师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教师节、美国的教师节、中国台湾和香港的教师节,都是定在孔子诞辰日,即9月28日。此外,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等地均在孔子诞辰日时都有盛大庆祝活动。我们以孔子诞辰日为教师节,合情合理。
还有中国的传统节日,比如清明、端午、中秋、春节,都应作为法定节日。我认为,孟子的母亲是位伟大的女性。孟母三迁、断杼教子的故事已传唱千载。我们也应以孟母诞辰日为母亲节。纪念孟母,感谢自己的母亲,过中国人自己的母亲节。
金:您的想法很广也很新鲜。今年8月,温州也成立了儒学研究会,我看到了您发来的贺信,您关心家乡文化建设的拳拳之心,令人感动。温州是文化之邦,儒学之风甚盛,只是过去因左的影响,与儒学有关的文物被毁严重,如原址在府学巷工人文化宫的孔庙,原有大成殿、东西庑、戟门等,现无踪迹。我们很想在原址重建孔庙。
我还有一个问题,能请您说说您的家庭吗?
张:我的老伴邓金兰也是温州人,出生在瑞安城关,山东大学生物系毕业的,后在中国人民大学档案系退休。我们有3个儿子,两个在北京工作,一个在美国一所大学医学院里当医生。我仍很忙,老伴每天还要为孙子烧饭,不过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