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产于中国的唐代,远去的岁月模糊了人世间许多实实在在的东西,现在的人们已经无法真实地、具体地考证宣纸的源流。现今我们只能从来自唐代残存的文书片迹中知晓到宣纸的点滴。唐代一位名叫张彦远的人在乾符年间所著的《历代名画记》中的《论画体工用榻写》一章节中的“好事者宜置宣纸百幅,用法腊之,以备摹写……”。这位当时身居宰相高位,又潜心学问的老人在文中极为公正、不加任何雕饰地说到宣纸了,并且还记录专为宣纸加工的艺人。无论如此,这也是直接对宣纸定名的最早的文章了。
当你在探究宣纸的历史之前,你又不能不悲叹,自古而今的文人墨客总是将他们手中的生花妙笔对准世人都在反反复复去写、去描绘的事物,却没有什么人去抒写新生的具有悠长的生命力的事物。宣纸面临的正是这样,自古以来,人们总是去颂扬书画艺术的美妙,传世之作的前无古人的艺术表现力,却没有人来专门叙述宣纸的历史穿透力以及宣纸背后的故事。张彦远是好样的,他大胆而随意地成了始作俑者,就这么寥寥数笔竞引来多少后人穿过历史的隧道与他交流、对话,这自然显现出他的伟大与不平凡起来,这自然显得这位身居高位的老人可爱、可亲起来。因为此著作写成于什么年代较为清晰,这一清晰就将历史的脉络的理清了。因为在张彦远之前就有宣纸为贡品了,只是没有确切的定名而已。据《旧唐书》载:唐天宝二年陕西太守韦坚组织向朝廷进贡时,各郡贡品中就有“宣城郡船载……纸、笔、黄连等物”的记载。《新唐书?地理志》和《唐六典》上记载着“宣州贡纸、笔”等文字,这些文字不仅说明了宣纸,也足可说明宣纸的产地。在此我们不仅要感谢历史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将宣纸的诞生与宣纸本身一样,不显眼、不张扬、有内涵、很中庸。在此可能还要感谢当时的封建社会的天子进贡制度,因为整个天下的大地、山川、人、物等等均归属于那位整天坐在金銮殿上聆听别人汇报的皇帝一人的,各地的奇珍异宝自然也属于他了。宣纸是平凡而珍贵的,是明显带有浓浓地方色彩的宝物,自然被从宣州运往遥远的数千里之外的长安了。也正是这么一运,使张彦远们知道了宣纸,也使我们这些后人在探究宣纸的历史时有据可查。也由此可见宣州一地所产纸在当时已经名满天下了,宣纸并也由此而得名。从此以后,诸多的文书典籍、讲道经文均以宣纸为载体而留存于世。可以说,宣纸为自唐代以来的历史延续所起的作用是其它载体难以取代的。但就是这么一个珍品,别人对它则很少关注,人们只将它的感性的目光集中在以宣纸为载体的艺术品、珍藏品上面了。人们只将目光集中在事物的表面,而忽视了事物本质的东西,这现象是自古有之,是难免的。
大凡世间万物都是有生命的,都在与人一起生活在同一蓝天下,呼吸着同一种空气,也会与人一样都有一定生命的长度、宽度。自古以来,有无数的生命在完成她的长度与宽度后消失,有多少城市、村庄、大山、河流因为外部环境以及内在原因的变化消失于无形。唯有宣纸,这个按现今的单纯地说成产品的东西,从唐代至今仍然延续着它的长度、放射着它的宽度。你不能不惊叹!因为现在有人分析,任何一种好的产品,它的生长周期只有几年或十几年。这种论断我们早已得到证实,但这论断在宣纸面前不得不低下头;因为宣纸的存在将这经过反复推理的论证而击打的粉碎。可以说,宣纸这一中华民族大地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比之已经消失了的楼兰古城更值得人们纪念、颂扬,因为它至今还实实在在地站在人们面前,还能让人们能真真实实地把玩,还能让书画艺术家们在上面去尽情地挥洒着理想、心意,宣纸还能继续在延长书画艺术的生命在行使着自己的使命。
展开一张宣纸,柔柔的、软软的,抖动起来有一种被修饰了的浑厚的声音,不张扬、不显眼、有内涵,仿佛有如中华民族崇尚中庸之道的精髓。宣纸是白色的,它依然是不张扬、不显眼、有内涵,不属于那种刺眼的白,这种白能保存,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不会受到自然的氧化而发黄。这种纸有内涵,会随着你对它的了解而慢慢地对向你展现、释放、渗透、升华。
我不知道书画家在用到一张好纸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书画家如果用习惯了宣纸,如若一天断了他们的宣纸这一“食粮”,我不知道他们应该怎么过。我只知道同一个艺术家能在宣纸上创造出造型艺术的神话,却不能在其它纸上写下美的语言。记得一位在国内有些名气的画家自言,“本人在任何纸上都可以作画,都能作好画”。当一天有人将一张宣纸放在他面前铺好,他像以前一样一笔下去,宣纸纸面上立即出现一种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奇妙效果时,他惊呆了,再也想象不出如何进行下一笔了。毕竟这是一位在画坛修炼多年的人物,深厚的功底培养了他作画时的从容,遗憾的是他一直在使用似宣纸而非宣纸的类宣纸,当他有这么一天在真宣纸上挥洒时,不得不在宣纸的妙味前垂下不可一世的高傲的头,他流下了激动地眼泪,他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之笔立下誓言,“我要用我的毕生积蓄收回我的那些所谓的画,因为那些都不是用宣纸画的,我对不起收藏我的画作的人。我一生没有服过输,现在在宣纸面前不能不低头”。
如今,市场上经常出现一些冠以某某地名的宣纸,甚至有人干脆冠上日本宣纸、韩国宣纸、台湾宣纸,等等这些现象。其实是不准确的,只要稍稍懂得一些宣纸的基本知识或历史知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宣是地名,纸是产品,二者结合后就是特色区域的产品,是一种高级书画纸张,是它在历来的市场竞争中独领风骚、一枝独秀,商家就将其它的产品上冠以某某地名,并堂而皇之地打上宣纸在市场流通起来。其实它的产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安徽省宣城市泾县,它的原料只有两种,一为青檀皮——一种石灰质指示性落叶乔木的表皮,二为沙田稻草——水稻的茎秆。两样不起眼的东西结合再采用繁复的传统手工艺精制的纸张才能叫宣纸。并且,在宣纸前面冠上任何名称都是对它的亵渎。
宣纸的制造工艺非常地繁复,让人难以在短时间里了解得透、了解得深。它犹如冰山一角,你得穷尽很长时间乃至毕生精力也难以全数掌握。特别在操作时集日月光华、淬水火之功后,还能寿比南山。具有质地绵韧、光洁如玉、不蛀不腐、墨韵万变等特点。书画时既能以水导墨,又能以水抗墨。从而彰显出整体的珍贵,但纵观宣纸的整个工艺,除了经受自然之功难以言表或用文字记载外,其繁复的工艺的也难以言传,没有详实的文字记载。自从诞生了影像这一科技手段记录人世间的点点滴滴后,但在宣纸面前又显得渺小、微弱起来,因为所有留下的记存宣纸制造工艺的影像只是记录了宣纸的表面,真正的内涵却显得过于单薄了。我问过一些一生都在从事宣纸生产的技术艺人,他们对自己从事的工作都显得非常尊重,在谈到操作过程中无不透出一种神秘的色彩。是不是这其中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使然!其实不是,而是其中有许多关键部位要靠感觉,靠悟性,靠积累,每一道工序都需要吃苦耐劳、心灵手巧的人细心琢磨、潜心操作才能做好,每一道工序的操作都没有详实的文字记载,其传承必须依赖师傅言传身教、口手相传,其工艺的难度令人叹为观止,心悦诚服。
宣纸是得天地之造化经反复之锤炼而诞生的。曾经在那个不太遥远的国人遭受蹂躏的年代,邻国的那些扛着大枪大炮穿着铁鞋在国土上践踏时,亲眼见识了宣纸,亲眼见证了宣纸所延伸的文化。他们追随着宣纸的足迹来到宣纸的产地,掳走了几十名宣纸艺人到了他们国家,遗憾的是这些在当地都非常有名的宣纸艺人,到了异国他乡却怎么也造不出宣纸来。所以,因了历史的原因,他们不能不悲叹!当年的那些侵略者们可以去杀戮人的生命,但怎么也掠夺不了我中华人的精神;可以乘虚夺走我们的财物,却怎么也攫不走扎根在本土的文化。现在的人们或许会懂得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但受到利益的驱使还会故态复萌,去使用一些貌似宣纸的一些东西来替代,当在真正的宣纸出现在它们面前时,它们自然黯然失色,变得渺小微不足道起来。
感谢我们的祖先吧,是他们创造了这宝物;感谢大地山川吧,是她们缔造了这举世无双的妙品。在所有初使用宣纸的人中,难免会出现像我少时难以驾驭的现象,因为宣纸毕竟是一个天造地设的艺术珍品,是一个始终在见证着历史兴衰的活化石,不是常人以平常心、平常而普通的技术所随意描写的,你对它必须用心、用情、用境,它才能更好地发挥其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