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1日夜晚,解放军的总攻开始了。猛烈密集的炮火霎时间将汤阴东北角的城墙轰开了一个大豁口。抽饱大烟的孙殿英打起精神,指挥部下据险顽抗。可是官兵们大多躲避藏身,再无战心。很快,解放军控制了全城局势,退逃到东南角寨墙据点里的孙殿英自知大势已去,被迫向解放军缴械投降。至此,前后仅仅28个昼夜,孙殿英的第三纵队终于全军覆灭。
作为战俘的孙殿英先被送到河北武安县的冶陶镇,刘伯承司令员和他作了谈话,希望他认真反省,走向新生。此后,孙殿英去到漳河边的第二野战军训练班,揭开了人生的新一页。
横在孙殿英面前的第一道难关是他自知罪孽深重而缺乏对解放军俘虏政策的理解,面对每一顿“优待餐”,心里充满忐忑,老担心吃完后就要拉出去枪毙。其后感到自己生命确无危险后,又为部下担心起来,怀疑这些老兄弟们早已不在人世,而自己的侥幸活命,仅仅是为解放军起到宣传作用。为了消除他的疑虑,漳河训练班领导特意安排了一些同在汤阴战役中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军官前来孙殿英的住宅,与他们的“麻哥”见面。眼见为实,孙殿英服了,特别是当他听说那些跟随其多年的“子弟兵”全都获得解放,有愿意参加革命的都加入了解放军,不愿当兵的全发给路费回家时,心情激动难以自抑——这个以赌发迹,贩毒发家的“双枪司令”,一向以江湖义气带兵,有“爱兵如子”之名,得知大家全有了光明平坦的前程,不由他不打心底里承认,只有解放军才是真正的“义师”,而自己的部队必“亡”。
孙殿英的敌对情绪彻底消除,话也多了起来,但是另一重困扰又缠住这个开始悔过的“双枪司令”不放:解放军是禁毒反毒的军队,可他吸食了几十年的鸦片,被俘后每被烟瘾折磨,发作时就像一根随风而倒的枯苇,可以躺在炕上一连几天不动弹,几让人怀疑已经咽气。
为了挽救孙殿英的性命,漳河训练班经请示上级,决定对其采取特殊的政策——派人化装进入敌占区买来鸦片,每日限量供其吸食,同时使用逐渐减少烟膏、增加桂皮含量的掺和办法,终于帮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完全戒除了毒瘾。当孙殿英于恍然间知道真相后,竟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喊道:“共产党是我的再生父母,解放军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孙殿英不再相信姜太公了,那把视如至宝的“莫邪宝剑”也用不着了,他开始进入痛苦的反思,对自己四十年的兵匪会道生涯,作了真诚的忏悔。他说:“我过去做了许多坏事,对不起民众,对不起共产党……”
孙殿英的认识在逐步提高,身体却益加衰弱下去——他患了不治之症。训练班尽能力所及,为他请来了最好的医生,可是回天乏力。
孙殿英希望活下去,就在今生今世报效解放军的大恩大德。当其自己明白已无药救后,又指望至少能活到解放军攻占郑州,使他能再见亲人一面。他说想看看儿女,给他们讲述父亲的过去,让他们代父补过……
年过花甲的老人终于没能挨到这一刻。一个秋风吹拂的日子,孙殿英带着生死关头的真诚忏悔,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离开了人世。
四十年后,他的儿子、西安外国语学院院长孙天义教授出任了陕西省政协副主席兼文教委员会主任,分管的工作中包括保护历史名胜和文物古迹。他说:“父亲破坏文物的污点是抹不掉的,正因为如此,更增加了我保护文物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