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凤喜”——魏喜奎
1957年的一天,西单剧场进行曲剧《啼笑因缘》的首轮彩排。曲剧当时尚属新兴剧种,以北京话对白,主要采用大鼓曲调,伴奏乐器有扬琴、三弦、月琴、琵琶、八角鼓等。张恨水的小说《啼笑因缘》的主人公沈凤喜正是一个唱大鼓出身的女孩子,用曲剧形式表现书中的故事情节,显然再恰当不过。
剧中女主角沈凤喜的扮演者,便是表演艺术家魏喜奎。这位与凤喜一样有着天桥卖唱经历的女艺人,曾赴前苏联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获取了金质奖章。彩排过程中,她唱《四季调》时轻松活泼,洋溢二八少女的纯真,唱大段的叙事曲侧抑扬顿挫,感人肺腑;她特别善于运用鼻音,演出终了其唱腔余音仍萦绕观众耳畔。张恨水边欣赏,边赞不绝口,认为魏喜奎便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个沈凤喜。
彩排结束,张恨水及女儿被邀请到后台与演员们见面。魏喜奎请张恨水提一提对该剧的意见。张恨水沉吟片刻,说:“演关秀姑的演员老把手放在颈后抚弄长辫,我觉得似乎不大好,与人物个性相悖。”魏喜奎点点头,表示将在今后的演出中加以纠正。
列举出几点意见,张恨水又竭力称赞剧中有个细节处理得非常好,即沈凤喜在家中拿着一根细竹棍敲打桌面,作击打大鼓状,桌旁是她的无赖舅舅沈三玄伴奏。沈凤喜漫不经心地练着,眼睛频频向场门外顾盼,期待樊家树到来,心里焦急烦躁,不由得用竹棍猛地一敲桌子,沈三玄吓了一大跳,刚欲发火,却见外甥女又顺着曲调唱了下去,只好把火气憋进肚皮。张恨水夸奖该片段细腻地刻画出了两位不同性格人物的内心世界。有一次,张恨水带上胡秋霞、张晓水、张正等家人,再一次出现在西单剧场。
大幕拉开后,张恨水向胡秋霞耳语道:“演凤喜的是魏喜奎,嗓音表演都很不错。”
中场休息时,张恨水再度在剧团人员的邀请下携家人来到后台。魏喜奎依然请他多提意见,他也还是不客气,强调道:“关秀姑刺杀刘国柱这一情节应该加上,以便在舞台上突出戏剧冲突。”胡秋霞也在一旁附和道:“应该加上‘刺刘’这一幕,这样戏会更好看,也让人痛快些。”其实,小说《啼笑因缘》中并未从正面描述关秀姑刺杀刘国柱这一情节,只是从侧面对此事进行隐写。张恨水认为小说与戏剧是不同的艺术形式,改编一定要制造矛盾冲突,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通过多次观看彩排及演出,张恨水注意到魏喜奎演戏十分投入,戏内的沈凤喜被逼成疯,直到剧终谢幕,她仍沉浸在情节中,脸上没有那种职业的笑容,只是向观众一鞠躬,然后就静立于舞台上。每到此时,张恨水的掌声总是最热烈的。同时,他欣喜地发现演关秀姑的那位演员日趋成熟,以至在一段时间里顶替过魏喜奎扮演沈凤喜。
《啼笑因缘》的公演持续达数月,吸引来无数曲剧爱好者以及怀念老北京生活的市民,带来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不多久,魏喜奎给张恨水汇去了原著版费。很快,魏喜奎也收到张恨水的请柬,约请她上四川饭店一叙。
席上,觥筹交错间,张恨水对曲剧《啼笑因缘》的演出成功表示祝贺,认为这是继《杨乃武与小白菜》轰动梨园后的又一部曲剧杰作。终席前,张恨水将一个大信封交到魏喜奎手中,“魏女士,这里面是那笔原著版稿费。你们还处在创业阶段,我想把它全部捐赠剧团,说得冠冕堂皇些,也算是对民间戏曲事业的一点支持吧。”
魏喜奎的曲剧团属于公私合营性质,演员工资、服装费、道具费等均由剧团自身支付。她接过张恨水的赠款,连声道谢。告别时,魏喜奎真诚地对张恨水说:“恨老,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然而,当魏喜奎欲再度合作即拍摄曲剧电视连续剧《啼笑因缘》时,张恨水已经不在人世。他的儿女们承袭了父亲生前的态度,未向剧组提任何条件,也没有收取一分钱原著版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