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1949年5月1日,东北电影制片厂摄制的《桥》,在刚刚解放的南京首映,翻身解放的人民群众,特别是工人弟兄,拥进影院观看这部影片,他们难以抑制兴奋的激情,走上街头敲锣打鼓,欢庆工人阶级以叱咤风云的主人公形象首次登上银幕。中国电影的红色经典时代,从此发轫;影片导演王滨,被誉为这一时代的开山人之一。
王滨生于1912年,曾在国难与民族危亡中苦苦寻求个人的理想和出路,最后,皈依了缪斯并选择了革命。他于1938年5月到达延安,随后,便成为延安舞台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其执导的话剧《日出》、《带枪的人》、《前线》等轰动一时;由他挑旗组织创作,并任导演的歌剧《白毛女》开新歌剧之先河。他与李莫愁结婚时,毛泽东主席特意从他的稿费里拿出50元边币,做他们的婚礼之用,表达了领袖的关爱和赏识。
青年王滨由于崇拜好莱坞男星约翰·巴里摩尔,而萌发做明星的梦想。不幸的是,他只在北平演过一部电影《故宫新怨》,便破了相。这源于严重的牙疾,医生为他切去了一段下颌骨,却无法为他整容。于是,好端端的一张脸,被扭曲了。这一遭际令王滨极度绝望和沮丧。所幸就在这时,他于上海得到夏衍、阳翰笙、于伶、宋之的以及好友金焰、吴永刚、于敏等人的鼓励、指点和帮衬,重又振作起来。不能当明星,就做导演。为此,他发愤图强,当场记、做剧务,广泛接触拍电影的各个行当。此间,他创作了电影剧本《重归》、《母亲》、《海葬》和《红雪》,其中《海葬》是他任导演的处女作。正是因为他的这段经历,1947年党组织将他调往电影红都——东北电影制片厂,参与人民电影的拓荒工作。
翌年初春,解放战争的炮声还在轰鸣。王滨身着军装,背着一壶酒,腰间别着短枪,率领一干人马从兴山来到哈尔滨俗称36棚的机车车辆厂。演员中有陈强、于洋、杜德夫、鲁非、梁音和后来成为导演的王家乙和吕班等。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投入影片《桥》的创作和拍摄。剧本由王滨的挚友于敏先前在36棚“蹲”了3个月写成,写的是工人炼钢、修造大桥、支援前线的故事。王滨让演员们下到车间,每日里与工人一起摸爬滚打,熟悉生活,广交朋友。
这一天,他把全组人员召集在一起,开始讲起戏来。他之“讲戏”,称得上一绝。他从影片的第一个镜头讲起,每一个人物说些个啥,表情动作怎样,穿的是什么衣裳,出什么动静,情节如何发展,矛盾如何展开,光是怎么打的,音乐是怎么响的,等等,把摄制组各个部门的“活儿”通通都讲在里面,而且绘声绘色,让人如临其境。讲到激情处,他会拧开行军壶,轻轻地抿上一口酒。与其说他在讲戏,莫若说是放他脑海中早已完成的电影。如此这般地整整讲了四五天,末了,他说了句:“抛砖引玉,到此为止。”随之,他要各个部门提意见,出主意,谈设想,激发每一个人的创作灵感和积极性。王滨麾下的演职员,大都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摄影师包杰,算是老电影,曾任伪“满映”的摄影助理,却没拍过故事片。摄影机是老掉牙的法国货,连取景框都没有,还要用手摇马达,拍着拍着,它就“罢工”了。如此的人员和机器设备,拍摄之艰难,可以想见。更出人意料的是,后来又遇火灾,拍好的底片,眼瞅着就要付之一炬。王滨不顾一切,冲进火海,去抢救胶片……当影片终于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成制片时,王滨兴奋得泪流满面。关机聚餐,他举着满满一茶缸烈酒挨个儿地敬,最后把不胜酒量的美术师刘学尧灌倒,足足昏睡了3天……
文/曹积三 摘《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