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和库切,这两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日前在京罕见地同台演讲。说罕见,是因为莫言自去年获奖后,就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之中,不参加任何活动,久未露面;而有关库切,江湖上的传言是他从不接受采访、不出席晚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问题,都把沉默作为对你的回答。豆瓣的“库切小组”甚至把“与库切一起沉默”直接作为名字。因此,两人的首次相遇自然足够引人瞩目,而他们的碰撞将会迸出什么样的火花成为了大家最期待的看点。日前,南非作家库切率领的澳大利亚作家代表团和莫言领衔的中国作家团,在中国作协举行为期3天的交流活动,而由此引起的媒体关注绝不亚于去年的莫言获奖。
然而,令老记们意外的是,库切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难搞”。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衬衣和黑夹克,背着双肩包,一脸酷酷的表情,和莫言比邻而坐,也许因为语言的关系几乎没有交谈。在属于库切的演讲时间,他从容而简练,围绕诺贝尔文学奖的理想主义倾向谈了自己的看法;而莫言,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演讲成了他大吐苦水的一次契机。
作家的理想状态是独来独往
“今后大家最好不要邀请我,多么光彩的事我都不参加。第一不要邀请我,第二不要到我老家去,大家各干各的,我用我的新作回报你。”在获得诺奖后莫言似乎不堪其扰,在“第二届中国-澳大利亚文学论坛”上,谁也没想到莫言在与2003年诺奖得主库切对话的场合会道出这样一番话。
莫言说,获奖之后,找他的人一下子多了很多,有女儿找工作请他帮忙的,有亲戚朋友打官司找他帮忙的,有人希望他发言以借此改变社会弊端的。“可是,我想如果我帮了你的女儿,就是挤掉别人女儿的机会。如果我处处发声,处处摆出诺奖得主的嘴脸,我自己也会害臊。写作也是发声,文章改变不了的现实,说话就能改变?”
莫言说:“我向来讨厌拉帮结派,一个作家最理想的状态是独来独往。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对许多事情冷眼旁观,才能做到洞察事态人情。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想安静地写点东西,也会悄悄做一些好事。如果让我自己选择今天的演讲题目,我绝对不选诺奖,但既然库切先生说了,我只能冒风险附和一下。关于诺奖,莫言认为它的根本意义是文学而不是其他。这个世界已经难以产出一个不受人质疑的获奖者,不管配不配,我都已经获得了诺奖,是该回到书桌前写出好作品的时候了。”最后,莫言幽默地表示,据传说2013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已经结束。希望半年后新的得主出来时,就没人再来理会他(她)了。
理想这一主题将伴随人类进步
对于莫言的困扰,库切随即表示出同情。库切认为,将诺奖颁给一个还将持续写作的作家确实对其会有影响和干扰。在他看来,莱辛是少有的获奖但未受到很大影响的作家,那是因为她得奖的时候已经是写作生涯的末期。
最后,库切大方地谈到自己对诺奖的看法。他指出,根据诺贝尔的遗嘱,诺贝尔文学奖金将授予“最近一年来在文学方面创作出具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的人”。然而,“我觉得所谓表现出理想主义倾向的界定这些年肯定让瑞典皇家学院非常头疼,这个要求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100多年前的遗嘱,我们要多严格地遵守?难道今天的评委没有权力用当代表达重新诠释?”
举例来说,诺贝尔在世时,瑞典最著名的作家是奥古斯特·斯特林堡,但直到斯特林堡1912年去世,瑞典皇家学院有12次几乎可以把奖颁给他,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1903年,他们把奖给了挪威作家比昂松,1909年,他们把奖又给了瑞典作家拉格格芙,而这两个人并不是当时最伟大的作家。在比昂松的授奖辞里说他有着少有的纯洁精神,而说拉格格芙则有着崇高的理想主义。
这样大家就略懂一二了,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未必是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作家,但必须是符合理想主义世界观的作家。库切进而表示,时至今日如果依然以理想主义作为诺奖的主要标准似乎并不公平,但事实上这个奖项依然受理想主义这一表述的约束。皇家学院努力把即便并非理想主义者的作家也要在授奖辞中将他们划入理想主义者。“譬如,2004年获奖的耶利内克、2001年的奈保尔和1969年的贝克特,他们3个作家都不是我认为的理想主义作家,我觉得将理想主义作为他们一生著作的总结也不确切。但我们应该看到,在所有那些具有珍贵意义的作品之中,可以发掘出光明美好的一面,因为‘理想’这一微妙的主题将永远伴随人类进步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