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破译工作是真实的
记者:您的小说、电视剧都大量涉及破译密码的工作过程,那么您是不是干过跟此相关的工作呢?
麦家:坦率地说我没干过。但是这个并不意味着我不懂得破译密码。破译密码是作为一门科学,在书店里可以买到相关的书。破译家在我心目当中的符号非常大,我想为什么别人没有去写,我去写?这里对我来说确实有一个非常好的客观条件,我曾经确实在像701这样的部门短暂工作过很短的时间。在这个很短的时间内,我做的是密度很低的工作,我不可以进某些人的院子,但他们可以来我的院子。我师傅告诉我,你不能跟他挨近,不能接触他。后来得知他是一个破译家,他身上的密度可能是你身上的四倍,这时你最好不要挨近他。万一他跟你说了有些事情,你的密度一下子增加到20年,那么这20年你想离开都不行。
我经常在那想,如果我在那个地方不呆8个月而是8年,我可能不会写这些小说。为什么?我已经完全认识这个单位,已经完全认识这群人,我得到满足了。现在这群人跟我是什么关系呢?就像我在浑水里摸鱼,这鱼我摸到了,但是转眼间又从我的指缝中走了,这条鱼我反而忘不掉。如果这条鱼我抓到了,反而很快忘掉了。
记者:您小说里、电视剧里展现的破译密码的过程您觉得是真实的吗?
麦家:应该是真实的。这种真实我觉得首先是一门技术,你是可以掌握的,你哪怕不跟破译家接触也可以到书店买相关的书。另外,有人就说我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因为我自己都觉得奇怪,里面我设计的一些环节,确实有些完全是想象的,甚至有些破译密码过程当中专用的名词我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凭想象,按照想象取的一些名字,后来验证居然就是一模一样。比如密钥,这是我取的名字,密室、钥匙,它用的是钥,我用的是室。但是我想破译密码肯定会有这样一个环节,必须首先找到密钥,只不过我说成一个密匙,仅此而已。
故事里某些特别传神的描写,都是想象的。《解密》里有一句话:破译密码是一个天才对另一个天才心的揣摩。这种思辩性的语言在我的小说中很多。而且直逼本质的。我这个小说写得很慢,真是慢工出细活,不敢说我的小说写得怎么好,但确实写得很慢,花了力气,用了功,这种力气和功夫应该随处可见。我有思想,有痕迹,有很重的脚印在我的小说的字里行间里。
《暗算》里的人物都像烟花一样发出了绚烂的光彩以后迅速死去,而且他们的死都是非常卑微的,这说明了我对世俗的恐惧。世俗的力量比天才的力量还要大。再伟大、再神奇的东西在世俗面前也不行。这实际上藏着我对人生的一种看法,世俗毁灭一切。我觉得越是天才的人,在世俗面前,他适应世俗的能力越差,他越容易被世俗的力量扼杀。
这种恐惧我觉得更多还是来源于性格,我这种性格可能更容易接近天才。我是喜欢独处的人,因为内心还是很孤独,喜欢自己想一些问题的人,缺乏跟现实打交道的能力,想了很多,书也看了很多,我也看了很多有关天才的生平传记,我在用我的方式接近他们,但我不能成为他们,我要接近他们。
我还有一部小说要推出,现在已经写完了,正在修改中。
我特别会编故事,我看了很多小说。中外小说的最大区别就是:中国小说的质地比较糙,像一棵树一样,这个树质地不硬朗、很松。我觉得这是写作态度引起的,没潜下心去写作。还有一种,转弯抹角的地方往往做得不到位,就像一个桌子一样,整个架子没问题,人物塑造也没问题,对话也没问题,但是有很多角。拐弯抹角的地方其实是最见功夫。(麦家 万润龙 本报实习生梁颖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