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所指的挖掘地点就在坟冢前两块巨大的石碑附近。
石碑高约5米,顶上有龙云图案,底下有须弥座。东边的一块碑正面是汉文,背面是满文,西边的一块碑前后都是满文,碑文上记载的正是李连英的生平。
教师们首先把甬道上的青石砖撬开移走。又经过两天不懈的挖掘和清理,接下来的发现令他们惊喜万分,他们歪打正着,绕过了墓道而直接找到了墓前室!
这间墓前室是一个3米见方的厅,用汉白玉石砌成,东西两面墙上有雕工极为精美的图案。南北面各有两扇石门,南门连接着墓道,而北面的一扇门通向墓室,同样也修建得非常精致。
石门被打开,一个倾斜在地上的棺材出现在眼前。
停放棺材的是一张汉白玉棺床,在棺床的上面,教师们发现了一个没有打穿的圆孔,伸手进去一摸,摸出一个挂着玉坠的荷包,和一些散落的铜钱,这些物件已经说明了李连英的下葬规格是“金井玉葬”。金井玉葬是指在棺床上凿一个洞,但并不打穿,里面一定要放上玉器,这是一种规格极高的下葬方式。接着,他们在墓室的墙壁上看到很多黄色的印记,仔细辨别后发现是水印,这些水印应该是地下水漫溢出来,又回落之后留下的,而棺材之所以会发生倾斜,应该就是随着地下水的涨落而漂移了原来的位置、从棺床上歪倒下来。
当晚,几位教师决定就地打开已经沉睡了半个世纪的李连英的棺木。
棺木里平平整整躺着一个人形,有头,有胳膊,有脚,盖着被子。在清理棺材的时候,一位名叫赵广智的老师想直接搬动尸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双手最后触摸到的是一个皮包骨的头颅。紧接着,他摸到了一层厚厚的衣服,取出一看,是一件长袍,这件长袍竟然没有腐烂,依旧能够完整地抖开,接着下去,摸到的是又粘又湿的细末。而到了尸体的腰身部位时,赵老师摸到了一件硬物,拿出一看,原来是一串佛珠。随即,他又发现了一些随葬的金银珠宝。
但赵广智一直没有摸到骨头,他猜测,或许棺材里根本没有尸骨,但头骨的出现却让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座空坟,而是一座只有头骨的坟墓!尸骨不会腐烂成灰,仅剩下一颗头骨,而尸体也绝不可能遭到过破坏,因为无论是整齐有序的墓室、完好无损的棺木,还是50多件价值连城的随葬品,都说明在此之前,墓室从未曾有人来过。
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坟墓的清理工作又持续了几天,而那颗头骨则被随意弃置在外了,甚至被学生当足球踢来踢去,最后竟被扔进了厕所。有一天晚上,赵广智借着上厕所,拿粪勺把那头骨捞出来,洗了洗,然后把它扔在靠墙的一个窟窿里,培了好些土。
头骨被重新掩埋,下落从此无人知晓。
1984年7月的一天,一名中年女性来到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借阅档案,而她要查找的档案却令工作人员非常奇怪。在档案馆保存的1000多万份档案中,查阅太监档案的这还是第一次。
查找档案的女士名叫佟洵,1984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清史研究进修班,如今是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的一名教授。当年,关于李连英的种种传说,都令佟洵颇有兴趣,但还有一件事更让佟洵格外关注,那就是发生在“六一”学校的“头骨事件”,这也许隐藏着一个不曾公布于世的惊天秘密。也就是在1984年的夏天,佟洵开始了对李连英的研究。
在查阅史料的过程中,佟洵发现,对于李连英出宫直至死亡的记载,内容大致相似,都说是因病而终,还有记载说在李连英死后,隆裕太后赏银两千两。
而事实上,关于李连英的坟址,民间的确众说纷纭。有的说葬在了慈禧陵的旁边,那么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葬在永定门外的大红门南顶村。而第三种颇为流行的说法是,李连英葬在了北京城西边的恩济庄,而这个坟址指的正是“六一”学校里的那座坟茔。
佟洵认为,清东陵是清朝皇家的陵寝,也就是清朝的帝后和嫔妃所葬之处,那么李连英作为一个太监,他的地位充其量就是个奴才,怎么得太后的赏识也不能改变他的身份,所以他是没有资格葬入清东陵的。那么,他是否有可能葬在北京南苑的大红门呢?
大红门位于北京城的南苑,南苑在清朝时是皇家狩猎场,而那座九龙山庄就和南苑紧紧相邻,据说九龙山庄方圆几里,是一块气势磅礴、风水极好的墓地。1984年佟洵来到南顶村时,那座壮观的九龙山庄早已成为当地百姓口中的一个历史名词,留下的只是几个孤零破碎的坟头。虽然当地老人们的描述有声有色,却也只是口口相传,佟洵并没有找到任何李连英葬于此地的证据。但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这座显赫的坟墓曾有专门的看坟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位最应该知晓内情的何氏老人,仅仅确定九龙山庄是李连英家族的坟地,但李连英死后是否也葬在这里,却并不能肯定。
神秘的李莲英之死:因病而终还是遭人暗杀
?经多方打听,佟洵终于找到了一个名叫李乐正的人。李连英在发达之后,从自己的兄弟那里过继了4个儿子以续香火,李乐正正是李连英的过继孙女。
李乐正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佟洵,她说大红门埋葬的是李宝泰(李连英的三弟),还有李福海夫妇,李福海是李连英过继的李宝泰的儿子。另外,李乐正还证实,恩济庄的李连英坟是真坟,其他的全是假的。
但关于墓中只有一颗头骨的事情,李乐正似乎忌讳颇深,避而不谈,这不禁让佟洵感到一丝疑惑。但至此,李连英墓葬之谜也算有了最终的答案。1966年,赵广智他们挖掘的坟墓就是李连英的陵寝,而棺材里那颗孤独的头骨也确实就是李连英的遗骸。
但此时,另一个更大的疑团开始浮出水面。如果这座李连英坟墓有着毋庸置疑的真实性,那么,李连英为何会落下身首异处的下场?难道李连英之死真的非同寻常么?
关于李连英的死亡情况档案中有所记录,不过措辞极为简单,只是在李连英的名字上压了一张写有“病故”二字的纸条。
1958年,保存在“六一”学校里的李连英墓地还完好无损,其墓碑的碑文称:“退居之时,年已衰老。公殒于宣统三年二月初四日。”
佟洵发现,虽然相关史料中都提到李连英是因病而终,但对他的病因却只字未提,这不禁使李连英的死因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一天,当佟洵又一次读到李连英的墓志铭时,她发现了其中一处模棱两可的表述:墓志铭为什么不说他“病死于”“病故于”,而用了一个“殒”呢?从词典里来看,“殒”就是亡、死了的意思,但没有病死的含义。
佟洵再次想到了李乐正,李乐正说他们的这位祖父是死于痢疾,得病三四天就突然死亡了。
但佟洵却从李乐正的回答中发现了一个明显的错误:1911年3月4日正是初春季节,这个时候得痢疾让人费解。虽然没能找到李连英被杀的直接证据,但佟洵认为,那些史料中模糊的记载,那些散布于民间的传闻,以至李连英后人言语中的破绽,都已经暗示了李连英之死的种种蹊跷,而其棺木中身首异处的事实,更被她看作是李连英死于非命的铁证。
有人凭借和李连英后人的熟识,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幕后秘密。
李玉川,河北大成人,与李连英同籍,他和李连英那些仍留在老家的后代素有往来。他在《北京记事》上发表文章指出,李乐正称其祖父李连英死于痢疾的说法并无错误,只是不够准确。据他的侄孙李祥昊说,李连英得的是烟后痢,烟后痢跟普通痢疾不一样,普通痢疾是夏天、秋天得,烟后痢是抽大烟抽到一定程度就得。
1990年,《纵横》杂志刊登了一篇名为《李连英身首异处之谜》的文章,作者为北京文史研究馆已故研究员颜仪民。
颜仪民详细描述了李连英被杀的细节:李连英在出宫之后,一直住在护国寺棉花胡同的一所自家宅院内,几乎闭门不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一天,李连英突然接到了一张请贴,发贴之人是清末第一号实权人物,袁世凯的红人,九门提督江朝宗。江朝宗在请贴中说,要请李连英在什刹海会贤堂吃饭。面对这张非同一般的请贴,李连英犹豫不定,他揣测着这场饭局的真实意图,也掂量着发贴人的分量,权衡半天,李连英最后决定准时赴宴,不过,他万万没有料到此行的结局。在散席回家的路上,李连英遭遇了暗算。事后,其家人在后海找到了李连英的头颅,身躯却不知下落。在文章中,作者颜仪民虽然没有明确指出究竟是什么人杀死了李连英,但字里行间中提到的两个人难逃干系,一位是那天晚上的请客人——江朝宗,另外一位则是太监小德张。小德张,清末又一位名噪一时的大太监,因为得到隆裕皇太后的宠爱,成为继李连英之后的二品太监总管。
颜仪民的文章刊登之后,李连英被杀于后海的说法开始流行。但更大的争论也应声而起了。
李玉川认为,行刺按说都是刺客提着被害人的脑袋走,没说扛着被害人的身子走的,留下脑袋。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研究员唐益年则认为:小德张比李连英小很多,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利害冲突。
由于颜仪民已于2003年故去,所以已无法听到他亲口讲述曾经的所见所闻,而94年前发生在后海那惊险一幕的真实性,也只能等待继续考证了。
李连英之死的谜底或许有全部揭开的一天,或许将继续尘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