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位于建国门内大街路北,其旧址现在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大楼和许多民居,贡院东街、贡院西街和贡院头条、二条等都因贡院而得名。
清代地图
远去的贡院
贡院是科举时代举行乡试、会试的场所,我国自隋朝开创科举考试制度,以后各朝均沿袭其制,直至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四(1905年9月2日)清政府正式下诏,宣布废止科举,兴办学堂。历史前进的车轮使实行了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永远地退出了中国的历史舞台,而贡院也随之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位于建国门内大街路北的贡院是明、清两代的考场,始建于明永乐十三年(1415年),万历二年(1574年)扩建。贡院坐北朝南,院子四周建有高大的围墙,四角有瞭望楼。贡院的大门叫“龙门”,取鲤鱼跳龙门之意,院落中轴线上的主要建筑有五魁祠、明远楼以及主考官居住的聚奎阁等,其东西两侧是一排排低矮的考棚。考棚也叫号舍。据记载,贡院当年共有考棚56排,号舍9000多间,每间号舍大约“三尺宽、四尺深”。明、清两代,每三年在贡院举行一次会试,考生参加会试时,在这里连考三场,每场3天。每个考生一间号舍,舍门上锁,在考试的9天8夜里,考生吃、住都必须在这个狭小的号舍里——考生答题的地方是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当桌,下面的为凳,晚上再把两块板子拼成床铺。由于贡院的考棚一间连着一间,考生为御寒点燃炭火时稍有不慎就会失火。明天顺七年(1463年),考棚的一次大火曾使90多举子葬身火海。为防止考棚发生火灾,张居正任丞相时,曾对贡院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并将板棚改建为砖墙瓦顶的号舍。
据考,贡院规模最大的一次修建是在清代乾隆年间。贡院修葺完工时,乾隆皇帝还亲赴贡院题诗,并刻在石上。其中,“从今不薄读书人”一句广受当时文人赞誉。
贡院进行的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次科举考试,是光绪三十年(1904年)的甲辰恩科殿试,这年7月4日,共有273名经过礼部会试后的贡士参加殿试。考试按殿试成绩分为三甲排名,这次殿试的状元是刘春霖、榜眼是朱汝珍、探花是商衍鎏,曾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沈钧儒,在甲辰恩科的这次殿试中曾获二甲名次,他也是新中国国家领导人中惟一一位清末进士。
随着封建科举制度的废除,贡院渐废。到了民国时期,因政府财政拮据,贡院所属的官产大多都被变卖,此后,贡院逐渐变成民居,但留下了贡院东街、贡院西街和贡院头条、贡院二条等地名。现在,贡院早已旧迹难觅,原贡院旧址上相继建起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大楼、贡院六号公寓楼、中国邮政邮票博物馆、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大楼等……
寻访贡院
记得1955年11月3日北京师大附中校庆时,那时我是该校高一四班学生,正在和我最好的同学郭世贤(后来他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的研究员)在校园漫步时,突然发现一位高身材四十多岁的穿着米黄色风衣风度不凡的先生,一个人在校园里徘徊,我向郭世贤丢个眼色,惊喜地说:“怕是钱学森吧,他是二十年代的校友,正好今年从美国回来。”
我们俩跑过去,向这位先生鞠了一躬,问道:“请问,您是钱学森先生吗?”
他笑了笑,答道:“我不是钱学森,但你们俩很走运,问对了人,我是钱学森当年的老同学,我叫张道宽。听说他今年回国来了,我想附中校庆会遇到他,他是最爱北京贡院和师大附中的,他给我写的信中常念念不忘师大附中和贡院。”
我问道:“贡院?那不是考封建科举的地方吗?跟科学有什么关系?”
张先生带点嘲讽的语气说:“哎呀,我可要批评你们两个孩子了,你看你们大楼上的口号向科学进军,你们将来要想成为钱学森那样的大师级科学家,可是没去过贡院怎么行!你就不懂得国学精神,要想成为大科学家也难啊!”
我俩大吃一惊,这位先生的“谬论”真是闻所未闻,真得请教一下,一想到贡院,我们立刻会想到《儒林外史》范进中举的故事。
于是我问道:“科学和国学这不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件事吗?”
张先生哈哈大笑:“你们星期天都去逛北海、颐和园,当年我和钱学森星期天都去贡院……那是一个大科学家的必修课呀……”
贡院是什么“谜”人之圣地?星期天,我和郭世贤急不可待地奔向北京建国门里的贡院。
郭世贤说他看过《儿女英雄传》里的安公子考科举中贡院的描写。这贡院原来写的有外砖门、内砖门、贡院头道门、二道门,中央危楼、至公堂、明远楼、小西天等建筑和无数考试的号房。
我们首先来到贡院东街寻找外砖门,找了半天,遇见一位老大爷,告诉我们:“什么外砖门,早就没影了,我小时候还见过举子们在这领号签呢!内砖门你们也别找了,原来在西街,现在也没了,瞧贡院,过了西街就瞧见了贡院门了,去吧!”
按老大爷的指点走去,我们远远就看见了贡院头道门,这是一座宫殿式的府第门,油漆剥落,已经残旧得不像样子,大门上着大锁,写着谢绝参观,几个小女孩儿在门洞里的石头台阶上跳猴皮筋。
“小妹妹,这贡院让进去吗?”“北边有个墙豁口,没人管,跳进去,随便看。”
我俩很快找到那墙豁口,跳进去了。
院里长满荒草,没有一个人影。正面一座大平台汉白玉石头殿基,我们登上去,揣摩这可能就是中央危楼的房基吧,钱学森和张道宽来这里玩时可能还有中央危楼吧……
郭世贤说:“书中只写了一句:‘中央危楼千寻高耸,晓来一轮曦驭涌东隅。’我们刚进这道门可能已经是二道门了,按照书中描写还应有个贡院头道门,是当时领卷子的地方,可能也没有了。”
我们看到,围着中央危楼东南西北有无数个像蜂房一样的小屋排列着。
“那就是考试的号舍吧?”我俩顺着两边一排排号舍小屋中间破旧的青砖铺的甬道向北走去,很多号舍都已残破,不但地面荒草丛生,小屋顶上也是秋草乱舞,“龙门绰楔,棘院沉深,东西号舍万瓦毗连,夜静时两道文光冲北斗……”
我们终于找到了当年安公子考试的成字号6号号舍,隔着栅栏向屋里望去,不禁吓了一大跳:一个穿着米黄色风衣头戴黑礼帽的人,盘坐在号舍北墙旧木板床上,闭目静坐。听见我俩的声音也没睁开眼睛。而仍然闭目平静地说道:“是郭世贤和肇恒达二位同学吗?”“张道宽先生!”我俩极为惊喜地叫起来。
张先生笑道:“你们两个后生可造大器,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因为号舍狭小,站起来抬不起头,身材又高大的张先生猫着腰钻出号舍,抽掉一根活木板条钻出栅栏。“这儿是《儿女英雄传》里写的安公子考试的号舍,当年我和钱学森每次来都在这木板床上静坐一下……”
贡院哪年哪月拆除的,我不知道。贡院消逝以后,在那里建起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大楼和许多民居,现今北京建国门内大街东头路北的贡院东街、贡院西街就是当年贡院的外砖门内砖门之处,原来的头条二条等胡同盖起了社科院大楼。当年与我一起去贡院的同学郭世贤,从外贸学院毕业后,成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政治经济研究所的研究员……
作者:肇恒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