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粮仓剧场外景
我们不熟悉1400年的人们在看什么、关心什么、欣赏什么,有的只是博物馆里没有生命的文物给的些许提示。如果说两代人之间就会有代沟的话,600年里产生的陌生感无从知会。今天我们对1400年生活的人的所想所闻充满好奇,而文物似乎对我们真切的感受、亲身的体会那一切并无帮助。这中间,似乎是无法填补的空白和缺憾。
时代感在北京呈现的是快节奏。说话的语速、走路的步伐和行事的方式,都在高速中运转。用央视主持张越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生活在一个特别忙碌的城市,被一些特别繁琐的事务缠绕着,吵吵闹闹的环境是我们惯常的生活形态。我会一直以为还有很多事做,快速的生活裹挟着我们向前……”忙乱中,心中其实更期待一份清静,一份似乎不属于现代人的怡静之感。远距今天的600年前,古人在灰砖和木梁围绕中更容易找到我们今天倾心向往的安静。历经600年的岁月,现代人很难感受古人的怡然自得。而今京城中要寻觅到一个既有历史清雅之感,又能供人享用的处所似乎已经变成一种奢望。在东四十条众多高楼林立大厦的身后,如今掩藏着历经六个世纪的皇家粮仓。丝丝清风吹捻着仓前的绿草,缕缕白烟从绿草丛中隐现,将人引入这座六百岁的古廒之中。粮仓禀承皇家之气,元代修筑的木柱支撑仓顶,墙砖依然保存完整。迈进这里,恍惚之间游走到了另一个时空。心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平静了下来。古人那时享受的怡静之感似乎正是如此。
粮仓剧场演绎着同样具有600年历史的昆曲经典剧目《牡丹亭》。晚间,沿仓的外墙摆放着宣纸做底、墨笔题词的纸灯。与古仓之中声若游丝的笛声相得益彰。纸灯内透出黄白的光影,映在砖墙、绿草和烟幕之上。灯上繁体题写的“游园、惊梦、言怀、寻梦、写真、离魂、旅寄、叫画、幽媾、冥誓、回生、婚走”的《牡丹亭》回目之名,将人带进一个发生在600年前的古老爱情故事之中。
也许已经熟悉了,几百米外保利剧院里上演的美国或者英国的歌舞。强烈的节奏、动感的音乐正是现代人生活的内容。但这不应该是全部的内容。忙碌的身影、嘈杂的声音使内心永远无法感知宁静。这种缺憾恰被在粮仓上演的厅堂版《牡丹亭》所弥补。也许牡丹亭已经不陌生,但对于600年前的人如何欣赏戏剧却无人能晓。600年前,不带扩音器,不带高耸的舞台,不带任何现代秀场的娱乐味道;有的是昆曲的‘清歌冷唱’。所谓‘厅堂版’,正是如此回复明代传统的昆曲表演形式。演员完全靠自己的真嗓,没有任何的扩音设备演唱;乐师也是现场演奏。120分钟内在500平方米的古老仓廒之中,尽享情景交融、虚实相生、写意与写实并存的景致。正像陈建斌蒋勤勤夫妇的观感所言:不到国内怎知春色如许!惊!艳!
细节中,也是厅堂版牡丹亭的动人之处。“游园”中,从悬高的屋脊上飘落下片片花瓣,恰好契合杜丽娘流连园中美景的心情。而到了丽娘为相思之苦而气绝,从空中又洒下丝丝细雨,滴答落进鱼缸中,泛起阵阵涟漪,搅得人思绪万千。听那温婉融情的唱:“情难诉,情难诉,春光脉脉,英华欲语。。。”恍惚间,犹如隔世,心被牵回到了六百年前。
陈丹青在观看厅堂版牡丹亭后感言:“昆曲和粮仓都是失落很久的东西了,我很感动,因为这些东西都在回来。”古老剧场中,上演的古老戏剧,带来了一份少有的安逸之感、抒怀之情和难以忘却的感念。填补了今天追寻古朴的空白、弥补了对中国古老文化丢失已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