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孤儿》心理疑云———
电影《赵氏孤儿》正在热映,影片不仅重现了春秋时代“士”阶层惨烈忠勇的人生画卷,而且对今天的人们有很多启发和教益。让我们走进影片,去体味其中永恒的终极话题。
■命运把他放在万人唾骂的位置,接受命运摆布还是反抗?
影片中,程婴为抚养和保护赵氏孤儿长大,不得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这好像成了他的宿命。命运已经把他放在万人唾骂的位置,是接受命运摆布还是继续抗争?接受会怎么样,不接受又会怎么样?
程婴的选择是,外表看起来接受命运摆布,而内心则在强大压力下挣扎。是相信众人对自己的唾骂,还是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在这两者之间游移、挣扎,外表和内心撕裂,好像戴着假面具生活,自我认同出现危机。
这样的困境,我们现代人也可能遇到。内心疯狂与外表接受,难道只能是一个永远自相矛盾的悖论?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种状况出现的原因在于“镜像”的诱惑。
“镜像”,在心理学里指的是在自我和他人的相互关系中,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把他人当作镜子,从他人那里寻求反馈,以此来确认自我的形象。由此就有“唾沫星子淹死人”之类的老话。大多数人为了安全感和“正常”感,选择以“和别人一样”的方式来生活,从而获得群体的认同和接纳;否则,个体就会面临孤立、内心冲突与人格分裂。
程婴的情况正是后者,由于他在当时的别人看来“忘恩负义、出卖朋友、残害忠良”,背负骂名的同时被众人和社会所排斥,导致他的内心陷入极度的痛苦中,自己也快要不相信自己了。
怎样面对这样的困境,为自己也为自己所忠于的人争一口气?程婴选择了抚养和依靠赵氏孤儿。
■渴望被他人接纳,孤儿是最后的信仰
程婴被当时的众人所误解和不齿,这种创伤性的屈辱感受使他不再能完全确认自己。由于自己也不认同自己,他更加害怕他人的不认同;为了抓住他人和自己的最后一点认同感,他以“将来让赵氏孤儿如何如何”作为最后的希望,希望孩子将来能洗清自己的骂名,为自己和恩主、朋友争回一口气。
他以最后自己终将获得认可作为坚持活着的希望和动力,以有朝一日自己罪名昭雪这个信念支撑着自己抚养赵氏孤儿长大成人。这个信念,对于他已经成为人生的信仰,而培养赵氏孤儿复仇反倒退居其次。
在现代的心理治疗中,也可以发现这样的现象:当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以治好自己的病为全部目标,心理治疗的过程就好像是不断点亮最后的希望,而患者则几乎是以这些微弱的希望为生命的信仰,以此作为不放弃自己的理由。而同时,社会中一部分人由于信仰缺失而自暴自弃,有些青年人甚至由于找不到活着的意义而走上绝路,他们需要什么样的信仰来支撑自己、给自己希望?这些,却不是一部《赵氏孤儿》能给我们答案的问题。
■程婴在实现复仇目标之后最终自刎,是失去了外界敌人而只好攻击自己
影片最后,待复仇使命完成后,程婴在长期以来丧子、丧君、丧友所压抑的巨大悲痛中自刎。这也令观众不解:他忍了那么多年不就为了那一刻?为什么目标实现了,他反倒自杀了?
其实,对于程婴来说,在十几年育孤的惨痛岁月中,他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目标尚未实现。而他要亲自实现这个目标,“然后带着孩子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孩子是谁,我是谁!”这个目标就像是在幻想中攻击一个外部的敌人(屠岸贾),使程婴起码在信念中能够狠狠的发泄心中的屈辱和怒气。
当屠岸贾伏诛、外界敌人终于消失时,在外人看来,他应该高兴了。但他长期所遭受的折磨和痛苦却并不会随着敌人的死去而全部消失,反倒失去了向外发泄的对象和理由。于是他只好向内发泄,导致自己的极度悲痛乃至自刎而死。敌人死了,存在却仿佛失去了意义。
从剧中走出来,冷兵器时代的惨淡阴云逐渐散去,而影片对今人心灵的教益却绕梁不绝。今天的我们怎样把握自己的命运?怎样寻找自己的信仰?怎样赋予人生以意义?答案也许需要每个人自己去探索。 ■文/刘晓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