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初年(1874),大清国的棉农们迎来了一个春天。
这一年,美国棉花严重欠收,影响到作为英国支柱产业的纺织业。于是,英国加大了在远东的棉花采购,中国、印度、日本的棉花纷纷提价,供不应求。
这是多赚外汇的良机,大清棉商们使劲往棉花里灌水。没想到的是,人家有严格的进口检验制度,棉花运到了英国,自然被拒收,小山般地堆在码头上,迅速霉烂,最后一把火烧去。
货款还没收回,罚款书却纷纷送到。大清特色的市场经济,本来讲究“软的怕硬的、硬的怕耍赖的”,但如今,面对着占理且有坚船利炮作后盾的洋人,大清商人们硬不起、赖不得,损失高达千万元(约值今日数十亿元人民币)。考虑到收购农产品惯常使用的“打白条”做法,这批“三鹿棉花”的巨额代价,多半会由棉农们“匹夫有责”地“被”分摊了。
其实,早在两年前(1872),英国议会就修订了《整治假货法案》(The Adulteration Act),对商品,尤其是食品实行更严格的检验标准。当年开始,进口的中国茶叶被检测出大量问题。怡和洋行伦敦办事处在年度报告中说,中国茶叶的质量问题,已经导致进口商不愿进货,加上苏伊士运河开通缩短了中英航程,英国市场无需大量囤货,令中国茶叶的国际收购价暴跌一半,产茶区一片萧条。
同样的问题,也出在大清国另一创汇拳头产品丝绸上。1872年5月,法国里昂的丝绸商会向上海总商会书面投诉,抱怨中国丝绸的质量问题以及虚假标识。他们警告说,中国丝绸如再不改进,将可能被欧洲产丝绸赶出法国市场。法国人的警告并没有被重视。一年后,英国驻沪领事也发布了同样内容的警告,并经由上海道台沈秉成向丝商们发布,但同样也被中国丝商们忽视。结果,根据法国里昂丝绸商会估计,中国丝绸价格在1873年狂跌了30%,市场份额迅速被意大利丝绸侵蚀。
记录了“三鹿”棉花事迹的《皇朝经世文新编》,对“作伪之奸商”表达愤怒之后,感慨说:“商业之衰,由此来也。”(阙名《商学》)其实,岂止“商业之衰”,整个大清国之衰,根源都不只是在“器物”层面,也不只是在商人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