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文坛有两位齐名的小三儿,一叫柳三变,一叫张三影。前者大家颇熟,那是著名的落魄文人柳永,此君一辈子不婚,只拿青春陪妓女,据说死后也是妓女出钱帮他料理后事,算是得偿所付出了。后者是张先,字子野,浙江湖州吴兴(乌程)人,又名张安陆,著有《张子野词》,除了作词及正史无传两方面跟柳永比肩之外,其他任何方面,柳永都跟人家没得比。
生活上,张先一生“诗酒风流”,活了八十八岁,从不以钱财或女人为念。苏东坡评价说:“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可见张先不缺钱,女人基本是围着他转的,连美貌小尼姑也不例外,这方面柳永(六十六岁)没得比。仕途上,张先是天圣八年的正牌进士,做过参军、知县、秘书丞,以都官郎中致仕,顺顺当当,从未挨贬,比柳永强多了。
特别是在生育能力方面,张先八十岁以前生了八个儿子,八十岁以后娶十八岁小妾,又生育两子二女,这等精气神,着实令人讶异之余徒生艳羡,恐怕泉下柳永有知,非气活转来不可。那么,张先八旬纳妾生子的奇闻,缘于何处?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呢?有兴趣的朋友请跟赵炎一起来分析分析,权当茶余饭后之八卦吧。
首先,正史(元修《宋史》)上没有记载,仅见于清代陆心源编著的《宋史翼》,相隔数百年,其可信度可想而知。《宋史翼》关于张先的“史”料,大多采集于宋明文人的笔记,如《过庭录》、《两宋名贤小集》、《苕溪渔隐丛话》等等。而宋明文人的依据,明显是根据张先与苏东坡的一次诗词唱和推理出来的,个中真假,得画个大大的问号。
据说,张先退休后寓居杭州,与苏东坡游西湖,曾有诗曰:“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苏东坡即兴相和:“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我们知道,宋代官僚文人之间酬酢,歌姬作陪是家常,谁敢说张先诗中的“卿”一定是自己的小妾,而不是歌姬呢?苏东坡的和诗,显然具有调笑的意味,针对歌姬则无妨,若针对张老先生的房中人,就显得很不尊重。即便两人关系亲厚,心无挂碍,苏东坡开什么玩笑不好,偏要拿床上的那点事儿当笑料?
从文风来看,似乎也不大对头。张先是北宋婉约词派开先河者,后人对其作品评价颇高,说他“转移古今”、“独开妙境而古意不失”、“适得其中,有含蓄处,亦有发越处”、“规模虽隘,气格却近古”,等等。而这首诗却直白得如同随口说出的大白话,毫无张先作品近古的气格。倒是苏东坡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句,有几分婉约的意思。
因此,这个故事极有可能是后代文人吃饱了没事干(跟赵炎一个德性),为了制造风流韵事,而杜撰出来的,《过庭录》作者范公偁,大概是始作俑者。
其次,八十岁老翁还是否具有生育能力?恐怕不会有。现代医学认为,男人到了三十五岁,是生育能力开始下降的第一个门槛,超过这个年龄,会导致百分之十二的妻子流产;另外,男人抽烟喝酒,会影响精子活动、降低精子质量或造成精子畸形,因此烟酒对生殖细胞和胚胎发育有很大的破坏作用。这是专家说的,不是咱信口胡扯的。
张先八十岁了,就算他依然宝刀未老,精气神超级棒,具有生育能力,但他如何能够使得年仅十八岁的小妾不流产呢?且不论当时医学水平之高下,八年间连生四个孩子,还能个个存活,这在当时,许多青壮年男子亦鲜有做到的,遑论张先还是一个经常“酒醒梦断”之人,他安能让自己的“生育细胞”保持长期的优化?这简直是个奇迹,一个毫无科学常识的奇迹!
当然,我并不否认历史存在特例一说,好比如今的那句流行语:一切皆有可能。姜子牙八十岁能上战场,人家张先八十岁就不能生育?赵炎相信,他能的。
可惜的是,张先自己却显得不怎么自信,他有《菩萨蛮》云:“郎袍应已旧。颜色非长久。惜恐镜中春。不如花草新”。虽然是写给女人的,但字里行间对流年易逝的叹息,十分的明白,说明他并非“不服老”,亦并非如传说中那么强悍。还有著名的“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方未白凝残月”一句,恐怕多多少少也显示出张先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这么一分析,张先八十岁以后生育四个孩子的奇闻,又成了无稽之谈的特大假新闻了。退一万步说,其八十岁再次纳妾或有可能,老牛吃嫩草嘛,在宋代不算新闻;如果说他年逾八旬还生了孩子,还连生四个,那就笑死人了。别说九泉之下的柳永再死一次都不会信,我也不信,你信吗?(赵炎 中国网专家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