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是否坚持文化?
记者:所谓迎合市场、观众口味,中国电影正在往庸俗娱乐化的道路上大步前进,对此,你持有什么观点?
陈凯歌:电影的力量不在顺从,而在挑战,不在取悦而在怀疑,我们的电影不仅要让观众睁大眼睛,还有打开他们的心灵,我们已站在价值观的十字路口,不知该往何处去,电影要市场更不要放弃文化。电影最终的东西是情怀,一个电影如果有情怀,会被人永远记住。
记者:你对中国电影的现实境况满意吗?
陈凯歌:不满意,我要向小学生一样努力去做。
记者:你曾经说过,什么年代拍什么电影,你认为现在中国是什么年代?
陈凯歌:现在是娱乐的年代。创新让我们享有了现代化的交通和通讯工具,千里眼和顺风耳的古代神话在今天变成现实。但是,娱乐并不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无信与隔膜,娱乐并不意味着不要和谐,不要灵魂,否则未来社会的发展将会失去方向。
记者:你也有过市场的妥协,你怎样看待目前中国的电影市场?
陈凯歌:现在没有人忌讳市场了,电影就是拍给观众看的,观众能够说好才叫好,为什么不应该做市场呢?
《赵氏孤儿》是否回归?
记者:目前《赵氏孤儿》反响不错,说是陈凯歌回归了,你觉得《赵氏孤儿》能否赶超《霸王别姬》?
陈凯歌:我只享受心境自由的拍摄过程,超越的标准不在我手上,说到底还是在观众手上。平民时代要拍人本电影, 观众说好才是真的好。
记者:改编《赵氏孤儿》这样一个经典故事的压力在哪里?哪里让你感到最纠结?
陈凯歌:《赵氏孤儿》总的对我来说,是比较放得开的电影,对整个故事的处理上,羁绊比较少,做得比较自在。不彻底向当下的主流观众的价值观屈服,又要找到一个各个阶层观众都认可的大概念来获得认可,做剧本,做了一年半的时间,做的就是让这事回到常识上来,只有这么做,人物才是活生生的人,才可信。一旦回到常识上来,才回到真实,感动自然来了。这是真实的力量。
记者:“赵氏孤儿”的故事作为中国的一个经典典故,有着如莎士比亚作品一样的强烈戏剧冲突,不用改编都会是一个好故事,你在创作时还是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见解,程婴这个人物改变最大,程婴是和现代人接轨落地的着眼点,为什么这么选择?
陈凯歌:说他大义凛然把自己孩子献出去了,在过去用“忠义”二字能解释,现在不同了,不仅违反常识,也反人性反人伦。如果说程婴是个英雄,上来就伟大,那不太可信。今天是一个平民时代,是自己争取自己权利的时代。大家可以在这部电影里的程婴身上看到《霸王别姬》里程蝶衣的影子,这两个姓程的,又像又不像。他们的相似之处在哪里呢?心大,有坚持。不像的地方又在哪里?程蝶衣是不忍,程婴是忍。程婴复杂的心理斗争,让他具备了自私性和现实性,他跟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没什么两样,你可能还会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记者:你曾经说,拍《赵氏孤儿》就是让我焕发革命青春,这句话如何理解?
陈凯歌:其实我自己做电影的故事吧,很曲折,也很有戏剧性。但我至少明白一件事,我很感恩。我拍了这么多年电影,还有机会去拍片,我觉得这是我的幸运,我觉得这可能是我的一点体验,你永远都要给自己种颗新的种子,所以拍《赵氏孤儿》就是让我焕发革命青春的。(陈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