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先生走了,在9月5日傍晚。这位93岁的老人以藏书、评书、品书著称于文坛,也是位文史大家。上世纪40年代,他还曾作为一名驻南京的记者,记录下南京许多风云变幻。他与南京有着很深的文缘,其写南京的散文集《金陵五记》在文坛广为称道,成为他印刷数量最多的著作,。
“我们到南京时是一个风沙蔽天的日子,下关车站破烂得使人黯然。”这是1943年黄裳第一次路过被日寇占领的南京时的感受。那次在南京仅3天时间,他怀着悲愤的心情写下了《白门秋柳》。他在文中细致地描绘了沦陷中的南京满目疮痍、一片萧条的气氛,包括被迫接受日本宪兵检查的屈辱。
第二次来南京是1946年8月,他作为文汇报驻南京办事处特派记者。这段生活时间较长,给黄裳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那时黄裳住在户部街附近,“白天是跑新闻的时间,晚上回来就将采访所得写成电讯,深夜由我用长途电话报回上海”。他还曾特意去采访过正呆在老虎桥狱中的周作人。
后来回忆起这段日子,黄裳感叹说:“真不能理解,当时怎么会有如此的好兴致,在极端忙碌之余,还写了一卷金陵杂记,发表在文汇报浮世绘副刊上,后收入金陵五记,并不是忽发思古之幽情,主要还是要观察这个政治中心的较全面的实际,适时抒发今昔之感,不是通常所理解的游记。匆匆50年过去了,两三个月的南京生活,还留下了这些零碎的前尘梦影,偶然回顾,真的是梦一般的了。”
黄裳虽然不是南京人,却写出了南京的历史沧桑,写出了南京人的俚俗生活,写出了他眼中的“秦淮旧梦”。就像他文章中写的那样:“30年前的旧梦依然保留着昔日的温馨。这条小街曾经是很热闹的,每当华灯初上,街上就充满了熙攘的人声,还飘荡着过往的黄包车清脆的铃声,小吃店里的小笼包子正好开笼,咸水鸭肥白的躯体就挂在案头。一直到夜深,人声也不会完全萧寂。”黄裳如此喜爱南京,是否就是因为不管世事怎么变迁,沧海桑田,这座城市里的人依然保持着他们的生活态度和民俗风情呢。
黄裳在《记者生涯》一文中写道:“《金陵杂记》的内容无疑是一部南京古迹漫游记,当时手头只有一部朱偰的《金陵古迹图考》做参考,实在寒伧得很。在这个六朝古都,随时随地都会碰到古迹,大有逛古董铺的意味。历史并不都是木乃伊那样的事物,于新鲜的人事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访古也不只是雅人的行径,这是我在写这些随笔时的真实感受。”
2004年黄裳在一篇《关于〈金陵杂记〉》的文章中,又就自己和南京的渊源以及各种有关南京的图书做了详尽的叙说,读者可以从中看出历史游记已经成为他散文的重要特色。写历史游记文章看上去很容易,其实难度很大,因为它有两点要求,一是要知识渊博,对历史要非常了解,另外一点是对当今的时事也要非常熟悉,两相贯通、比较,再加上自己的真情实感,才能写出耐人寻味、引人共鸣的佳作来。
上世纪80年代初黄裳再来南京,得识南大程千帆、周勋初、吴新雷诸位先生,重访过去的旧迹。1982年其第一本有关南京的书《金陵五记》由金陵书画社出版,傅小石画封面,黄苗子题签,规格很高,当时正值书荒,一时洛阳纸贵,发行量很大,曾多次再版。
黄裳在南京还出版过多本图书,2004年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白门秋柳》,2011年又出版了他的四卷本代表作系列,将他各个时期的重要作品都包括在内,其中就专门有一本《秦淮旧事》。
如今,距离黄裳写《金陵杂记》已经有70年过去了,桂花鸭、小笼包、美人肝、梅园、莫愁湖、梅花山、白鹭洲……这些他笔下的风俗依然让人历历在目。
(蔡晓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