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勃勃大王”梅毅——
“我写历史,把自己打动了”
梅毅的人生履历多少显得不那么“靠谱”:英文专业出身却从事金融行业;做金融工作却热衷于写小说;爱好小说却以写“另类历史”成名……
梅毅自己对此的解释是,“没办法,我就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别人是干一行爱一行,我是干一行想进入新的一行。”对于自己的写作初衷,他说是抱着近似于“玩票”的心态在工作之余创作文学作品。2000年,梅毅以“业余”作家身份战胜许多“专业”作家,成了广东首批23名签约作家中的一员。
小说出了两三本之后,梅毅偶然间以“赫连勃勃大王”为 ID,跑到网上贴了几篇侃两晋南北朝历史的帖子,一不留神就在网上“火”了起来。3年多来,“赫连勃勃大王”一口气完成了十多本历史题材作品,也获赠了“历史写作狂人”的雅号。
尽管写作的初衷并不“高尚”,但随着写作的深入,“开始对国家、民族、现实都有那么点忧心忡忡的意思了”,“在深圳这样一个非常物质化的地方,按理说我本来应该会很物质化、很西化,但是开始写历史题材的东西之后,渐渐的,我自己就把自己感动了”。去年“五一”期间,梅毅去了在一个小村子里的文天祥墓地。那天下着大雨,但站在文天祥的墓前,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历史打动了”。
梅毅说,对日益泛滥的民族虚无主义情绪、越来越功利的社会心态觉得非常痛心。他会把他的“历史系列”继续下去,“普及和弘扬伟大历史文化不仅是研究机构的事情,我们大家都应该参与。”
广州日报记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历史的?
梅毅:我开始写历史是在2003年底至2004年初。那时候在网上写历史的,一个是我,一个是潇水,还有一个是火焰塔,我们三个人是中国互联网上最早进行趣味历史写作的鼻祖。我最早是写两晋南北朝,火焰塔侧重五胡十六国,潇水写的是春秋时代,我们当时的历史写作,完全与功利二字无关。
广州日报记者:为什么取“赫连勃勃大王”这样一个名字?
梅毅:赫连勃勃大王是中国历史上一位“僭伪”暴君,匈奴族,建立过“大夏”政权。此人相貌英俊,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我当时在网上起这个ID,纯粹是为了好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如果非要从潜意识分析的话,自古文人喜挎剑,武人喜作歪诗,取这样一个名字,大体上也许跟这个意思差不多。
广州日报记者:你怎么评价自己的作品?
梅毅:也许正是因为我一直游离在文学和历史这两个学科之外,我的历史写作反而不受束缚和羁绊,眼光也与职业学者和教授截然不同。我笔下的历史之所以好看,主要是我把历史人物当人,无论凶残还是软弱,英雄还是狗熊,人性的复杂多变被呈现出来后,历史也就变得好看起来。
我出生成长于天津,这种中国北方“官话语系”的环境和市井气息对我的写作有很大帮助。另外我对诗词尤其是咏史诗格外熟悉,使用起来比较信手拈来,这也许也使得我文字的张力与众不同吧。
广州日报记者:有一种质疑认为,众多类似的“非专业”历史写作,有可能流于肤浅或者不忠于历史,从而误导大众。你怎么看?
梅毅:我的历史写作虽然属于“玩票”,但我平时其实一直在细读原始史料,用自己的脑子想问题。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赞成用大词儿和“宏伟的”历史解构忽悠读者,也不会假装“草根”概念在网上点击率造假,不会以“集体化生产”方式推出让人生厌的好多历史朝代的“那点事儿”。
广州日报记者:易中天、阎崇年等很多人,当然也包括你在内,共同推动了现在的一股阅读历史的热潮,你觉得这股热潮会给当前的社会文化带来什么?
梅毅:易中天、阎崇年都是令人尊敬的老教授,无论他们的历史论述引起了多大的争议,但他们对在国人当中普及历史知识和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的努力,都让我敬佩不已。这些著名教授们努力让国人掀起了对我们中华文化的热爱,让更多人重新对我们的民族精神产生神往,让我们民族的珍宝重新在年轻一代脑中扎根,仅凭这一点,就可称是善莫大焉。
赫连勃勃大王
男,天津人,现居深圳。2004年起,以“赫连勃勃大王”为笔名开始历史题材写作,相继出版《隐蔽的历史》、《华丽血时代》、《帝国的正午》、《刀锋上的文明》、《大明朝的另类史》等十多部作品,在互联网上受到热捧。
当年明月
男,27岁,一个非文学和历史学专业出身的普通公务员。以长文《明朝那些事儿》狂飙突起于天涯论坛,后转战新浪,天涯、新浪月点击率均力超百万,引起“明矾”骚乱。相关事件被媒体命名为“明月门”。
亡天下——南明痛史
赫连勃勃大王 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10月
明朝那些事儿(肆)
当年明月 著,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7年9月
从在互联网上以“赫连勃勃大王”的名字叱咤风云、被奉为“互联网历史写作第一人”、“非专业的历史写作狂人”的梅毅,到以长文《明朝那些事儿》狂飙突起于网络论坛的当年明月,“玩票”写史者的作品屡屡热过专业的历史学学家,对此,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钱文忠:
“业余”史家
善抓“大节”
专业史学家
纠缠“末节”
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认为,梅毅不应该被界定为一个“业余”的历史写作者。“专业”和“业余”这两个概念很难区分,如果一定要以今天的教育背景之类判定的话,那么老一辈的、我们今天奉为“大师”的历史学家,就都是“业余”的。而且,“专业”写作还是“业余”写作,这个问题本身没有意义,更值得考虑的问题应该是,类似梅毅这样在所谓专业学者眼里属于业余作家的写作,为什么会在社会上产生远远超过自以为能够代表“专业”写作的影响力?这只能说明,我们的“专业”出了问题,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
我们现在所谓的“专业”历史写作,是存在一个很大误区的,就是热衷于“发现”新史料。问题是,既然是“新发现的”,就是过去不为大家所知的,大家都不太知道的东西,现代人能有多大兴趣?钱文忠认为,历史写作还是要从传统的大史料里面来加以阐释,我相信留下来的正史材料是最精彩的,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去推断说,司马迁就只知道他所写出来的《史记》里面那么多东西,没准我们今天发现的很多所谓“新史料”,司马迁都知道,但他根本就不屑一顾,谁会在吃猪肉时连猪毛带淋巴都煮了吃?所谓“业余”的历史写作之所以可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恐怕在于,他们抓住的是历史的“大节”,而专业史学家有时候则过多纠缠于历史的细枝末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