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民间风俗百图》(北京图书馆出版社)一书收有“卖仙鹤灯之图”,说明文字云:
此中国卖仙鹤灯之图也。此物用香面和成小嘎嘎一头,一头有小孔,点着后头,烟从一头有孔出。用火燃之,如同仙鹤样式,其名曰“仙鹤灯”。
仅凭这简单的说明,很难猜透“仙鹤灯”究竟是怎样一种物事。其实,类似的玩意儿早就存在,相传宋人陈敬所撰《香谱》一书中,记录有“金龟香灯”的制法:
香皮:每以浮炭研为细末,筛过,用黄丹少许和。使白芨、研细米汤调胶浮炭末,勿令太湿。香心:茅香、藿香、零陵香、三赖子、柏香、印香、白胶香,用水如法煮,去松(《香乘》中此字为“柏”)烟性,漉上,待干成,惟(《香乘》中此字为“堆”)碾,不成饼。已上香等分挫为末,和令停,独白膠香中半亦研为末,以白芨为末,水调和,捻作一指大,如橄榄形,以浮炭为皮,如裹馒头。入龟印,却用针穿,自龟口插,从龟尾出。脱去龟印,将香龟尾捻合,焙干。烧时从尾起,自然吐烟于头,灯明而且香。每以油灯心或油纸撚火点之。
“金龟香灯”是一种将玩赏与实用相结合的精巧制品———用白芨把多种香料调和在一起,作为内核(“香心”);再以米汤、白芨与细炭末相调,裹在“香心”之外。然后,把这裹了炭皮的香团放入龟形的木范里,塑成龟的造型,再用针在龟体内斜穿出一个通空气的细孔。脱去木范,捏合龟尾,烘干之后,就得到了成品。很奇妙的,由于其内部特殊的构造,一旦用火将龟尾点燃,就会有香烟从龟口袅袅吐出。从“灯明而且香”一句推测,在点燃龟尾之后,炭皮会从龟尾部分开始燃烧,于是整个龟体发出火焰,形成灯光的效果。
不难看出,“卖仙鹤灯之图”上说明文字所讲的内容,与“金龟香灯”颇为一致。这说明,宋代的“金龟香灯”一直流传了下来,到了清代,变成了式样更为简单的“仙鹤灯”。而根据陈敬《香谱》“金龟香灯”的制法,今天的我们才能明白“仙鹤灯”制作与使用的奥秘。
陈敬《香谱》还记有一种“金龟延寿香”,制作原理与“金龟香灯”相近,但精巧还要过之。这“金龟延寿香”的工艺,到了明代,发展出一种异常美妙的“金猊玉兔香”:
用杉木烧炭六两,配以栗炭四两,捣末,加炒硝一钱,用米糊和成,揉剂。先用木刻狻猊、兔子二塑,圆混肖形,如墨印法,大小任意。当兽口处开一斜入小孔,兽形头昂尾低是诀。将炭剂一半入塑中,做一凹,入香剂一段,再加炭剂。筑完,将铁线、针条做钻,从兽口孔中搠入,至近尾止。取起,晒干。狻猊用官粉涂身周遍,上盖黑墨。兔子以绝细云母粉胶调涂之,亦盖以墨。二兽俱黑,内分黄、白二色。每用一枚,将尾向灯火上焚灼,置炉内,口中吐出香烟,自尾遂变色样。金猊从尾黄起,焚尽,形若金妆,蹲踞炉内,经月不败,触之则灰灭矣。玉兔形俨银色,甚可观也。虽非大雅,亦堪幽玩。(明·高濂《遵生八笺》)
在炭团内部填裹一条香料,塑作狮子或兔的造型,体内留出斜向的细细烟道,外表刷上白粉或云母粉。将如此一件制品从尾部点燃,安放在香炉中,这炭塑的狮或兔就会从口中喷吐香烟不断。最奇妙的是,随着香与炭慢慢燃烧,狮子会渐渐变成金色,而兔子会变成银色。待香、炭都燃尽,金狮、银兔会造型完整地蹲踞在香炉内,形、色久久不坏,但只要人手一触,则顷刻间灰飞烟灭。因此,“金猊玉兔香”在熏香居室的同时,还是一种富有情趣的摆设装饰。
《遵生八笺》随后还说:“更有金蟾吐焰、紫云捧圣、仙立云中,种种杂法,内多不验。即金蟾一方,不堪清赏,故不录。”在明代,这类玩意儿很发达,花样丰富,其中,被《遵生八笺》认为不够清雅的“金蟾吐焰”,显然正与金龟香灯、仙鹤灯为同一类玩物,只是采用了蟾蜍的造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