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呈最近发表的《到底是谁的“中国学”》(《联合早报》6月24日),提到近年来中国学在海内外的蓬勃发展以及中外学者和机构之间互动日益密切的现象,笔者对此深有同感。笔者自2006年7月由新加坡国立大学转赴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创办中国研究中心和孔子学院,对国内外有关中国学、国学和汉学的讨论也颇为关注。近年来英国学术界有关中国研究的发展,或许折射出西方学术界和民间对中国看法的变化。
民间兴起中国热
中国研究近年在英国的蓬勃发展,同社会上对中国的关注密不可分。几年前,英国中国研究联合会的一项调查显示,中国和中文“不在英国院校的课程之列”,英国小学生对中国几乎一无所知。这种状况已开始改变。我所在的孔子学院经常收到来自西北地区中小学的邀请,要求我们提供师资培训及介绍中国文化。中国研究本科学位课程的申请者,也是数倍于我们能够录取的名额。这些都反映了普通民众对中国兴趣的加强。
英国政府也因应这种现象在政策上加以推动。2007年3月,针对大学生鲜有到中国游学的问题,教育与技能部第一次推出了由教育部资助的中国夏令营计划,其宗旨在于鼓励大学生到中国,不仅学习汉语和中华文化,也亲身体验中国的社会和经济发展,以备将来从事与中国相关的学业或职业。
中国夏令营计划举办者原本担心,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能否招到200名学生。出乎意料的是,该项目在全英的大学生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共收到了来自90所大学的1300多份申请。获选的学生所学的专业涉及人文、社会科学、企管、工程、医学等各领域,绝大部分为非华裔学生,从未到过中国。他们都渴望了解中国、学习中华文化。
中国本身从研究客体转为主体
作为中国研究的对象,中国本身已不再仅仅作为被动的研究客体和描述对象,而是开始了向主体的转变。近年来,海外的中国学在组织建构上出现了两个变化。
其一是出生于中国、在海外受教育的华人学者逐渐展露头角,在西方重点大学的研究和管理层中占有一席之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海外关于中国教学和研究的发展及其方向。其二是中国政府积极参与海外有关中国文化和社会的观念形成过程,力图建构更为完整与平衡的中国图景。
中国政府和学术机构参与国际性的中国研究和汉语推广,显示了周兆呈所提及的“中国的学术机构开始积极主动地扛起大旗,力图成为中国学的核心”的雄心。笔者2006年10月和2007年5月参加了分别在上海和南京举办的世界中国学研究大会,不少与会的中国学者表达了中国应主导国际上关于中国研究的观点。不过,也有学者主张,旁观者的眼光对于揭示庐山真面目也不无裨益。
我认为,在全球化和资讯、人口迅速流动的今天,恐怕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垄断关于中国的论说。这种“多元一体性”(多元的视角来审视作为主体和客体的中国)其实是一种健康的现象。在南京会议上,一些参会的中、日、欧美的中国研究机构,就讨论了建立国际中国研究联盟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中国的海外论说与形象同中国自身的发展密不可分。对于外国学生或访客而言,如何在短短的几周时间内看到一个较为全面的中国至关重要。我们在北师大主办的夏令营行程,除了汉语学习之外,学生还有机会体验和研习京剧、杂技、书法、太极拳等传统文化。同时他们还会参观英国文化协会,和在华的英国人座谈。我们也安排留英校友带学生到各自的单位体验工作环境、参观中外合资企业,与中国青年交流、以及到农家住宿等。这些活动会有助于英国大学生更多的感受中国社会的不同层面,从而加深对中国的认识。
中国热的冷思考
近年来英国对中国研究的重视和民间的中国热,可说是西方世界的一个缩影,它对于西方了解中国有着积极的作用。但是,我们不应夸大这种现象及其影响力。毕竟,在英国170多所大学中,开设正式的中国研究和中文课程的大学只有十余所;而全英国学习汉语的中学生也只是数千名。中国研究蓬勃发展的成效,恐怕要几年之后才能看得出来。这些势头能否持续下去,除了中国自身的发展及其在国际上的地位之外,还取决于中国研究是否能够对主流学术界产生积极的影响,将中国经验同人文和社会科学理论有机结合,以及中国研究的毕业生能否在就业市场(包括学术市场)上施展拳脚。
与美国相比,英国的中国研究在经费上主要仰赖于政府和大学,私人和基金会的资助只占很小的比重,这也会影响研究的长远规划。英国学生和民众对中国及其文化的了解还是停留在粗浅的阶段,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何在普及的基础上深入,使中国文化的一些核心概念和文化符号能够在英国这样一个既由西方文化主导又深具多元文化特色的国家被接受,海内外的中国研究机构和学者仍需作出努力。
作者: 刘宏
(来源:新加坡《联合早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