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众里寻他千百度
从1999年起,老姚开始大量收藏匾额,而且专门从科举匾额入手,因为这种匾额有最广阔的受众面,每个人都可以从中得到共鸣。
对于初期的匾额收藏,他说自己还算比较幸运的。因为在那个时候,很多人对科举并不了解,大量流传在民间的匾额并不被人看好,多数匾额在百姓家里只是个摆设。在他收科举匾额之前,那些商人更注意匾额的品相,喜欢较华丽的祝寿匾,而忽视了简约的科举匾。老姚笑称,“我教会匾额贩子‘状元’、‘进士’是怎么回事,后来他们明白了,就让我出高价。”对自己的独特收藏道路,老姚还总结道:“不管爱好什么,任何事情都有捷径,都可以事半功倍。”在他看来,自己干收藏这二十年就是从阻力最小的地方入手,注重藏品的体系,不是什么都收,因此没走多少弯路。
当时,老姚的确通过比较低的价格收购了一部分匾额,少则几千元,多则不过几万元。到2007年,老姚收藏的匾额已经达到了500余方。此时虽然他还是一边做自己的生意,一边收藏匾额。但重心已经是为创办博物馆打算了,并拿出毕生积蓄创办北京科举匾额博物馆。 就这样,2007年的金秋十月,在高碑店民俗文化村,老姚名为“励志堂”的“科举匾额博物馆”静悄悄地开馆了。博物馆是个方方正正的中式四合院,3000平方米的院落内,一开张就放上了老姚收藏的500余方科举匾。大门是老姚专门从江西金溪县淘回来的明代万历年间的石坊,中间庭院里挖了个小水池,老姚在里面种了些荷。一进博物馆正门,一座雕琢祥云瑞兽的元代汉白玉石雕牌坊便会展现在观众眼前,那就是镇馆之宝——科举门。这座石坊由汉白玉整雕而成,中层小石匾额的正反面分别刻有“科举门”和“忠”字。老姚说,古时孔庙、府学、贡院的正门内常设有这类具有象征意义的牌坊,学生从坊下经过,寄寓科举高中,福禄双享,但此类牌坊通常上刻“禹门”或“龙门”,其上直书“科举门”的目前国内仅此一件。
在收藏科举匾额的过程中,老姚逐渐选择了站在民族历史的高度去看匾额,强调它宣扬教化的作用,而不是把它看成民俗。他甚至把匾额上升到了中国文化复兴的高度,“复兴不能靠口号和理论,需要一个载体。”而匾额正是他的解决方案。“用匾额彰显礼法制度,并成为礼法制度的标志,用以治国安邦,是中国最重要的政治制度。”老姚认为,匾额的形制及功用,被历代王朝所承袭,即使是辽、金、元、清入主中原,依然沿用,未曾易其形制。在两千多年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官方和民间两大匾额体系,共同实施标识和宣扬教化的功用。匾额的应用遍及九州,广泛用于社会的各个层面,以致千行百业,出现了“无处不匾”、“无室不匾”的文化景象,为中国赢来“礼仪之邦”的赞誉。匾额,用艺术形式承载了中国国学的全部经典,承载了优秀道德的精华,足以称之为艺术国学。
至今,老姚已收藏了600余方匾额,最为钟爱的却是一方很不起眼的匾,原因便是它的宣扬教化功能。当初老姚在十里河古玩市场看到这块匾时,它没有上漆,边框还是修过的,而且还根本不知道这是哪个皇帝哪年颁布的圣谕。在很多乱七八糟放在一起的匾额中,老姚翻了几遍,都没有把这块品相不很好的匾放在眼里。幸运的是,老姚突然觉得这方匾有宣扬教化的功用蕴含其中,尽管当时手头没有相关资料,他还是凭着直觉买了下来。拿回来后,他也只是把这块匾放在一边不再理会。直到一天,当老姚看到《明朝那些事儿》中谈到六条圣谕,方才意识到这方匾的价值所在,原来此匾的内容正是洪武三十年(1397年)明太祖朱元璋颁发全国的六条圣谕:“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这是当时户部奉旨颁布的圣谕,旨在安定社会,赞颂良好品行,并要求颁行全国,城镇里坊都要悬挂,定期宣讲。后来,老姚还专门找到了宣传圣谕所用的木笃(铃铛)和委任状。他说,这三件东西放在一起,就可以将中国古代匾额的宣扬教化作用阐释完整,所以在这么多匾额中,他一直对这“六条圣谕”情有独钟。
老姚总结自己的匾额收藏理念是要玩到极致,而不是“半瓶子逛荡”。比如,他收齐过一套“一榜三进士”所题写的匾,也就是说把同一科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题写的匾额都收集到了。要知道,清历史上开科114场,会有114个状元、114个榜眼、114个探花,有多大的概率,才能把同一科三个人题写的匾额都凑齐了呢?这三块匾的题名人于道光十二年(1832)中举,其中状元吴钟骏、探花季芝昌题写的两块匾老姚很早就有,最后也是最难收到的是榜眼朱凤标题写的匾。那是在安徽泾县,有个商贩囤积了20块匾,老姚翻到最后发现了朱凤标的那块匾,欣喜不已。匾上是“太史”二字。朱凤标的书法非常漂亮,书写的内容又不是贺寿之词,刚好和科举有关,这块匾实在是难得的珍贵之物。商贩听说姚远利是从北京来的,还故意抬高了价格。
有了这些令人信服的藏品后,按说一般人就应该满足了,可以跟许多人炫耀了,但老姚仍不满意,他更在意的是能否从藏品中提炼出真正有用的思想,并回报社会。因此,当许多人建议他请专业团队为博物馆进行包装时,他会断然拒绝。“为什么博物馆建设越来越豪华,展示不惜成本,陈列花样翻新,以人为本的服务越来越周全,而教育的效果却不显著,促进社会发展的作用微乎其微?”老姚说他自从创办博物馆后,就一直在关心这个问题。
很多博物馆人把问题的原因归结为民众的素质:“众多的观众只注重文物的社会经济价值,而不关注艺术品的内涵和学术理论。”老姚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认为博物馆自身首先应深刻反省。“最起码,你没有向观众提供比文物的经济价值更吸引人的亮点。”在他眼中,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博物馆有文物,没有思想,缺少与观众思想沟通的新观念。
老姚这种唱反调的举动,的确得不到许多博物馆从业者的认可。同时,他也不满意如今博物馆给民营博物馆交流的机会太少。为了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表达自己的观点,老姚还曾在一些会上争取过发言机会。当他提出匾额学概念时,有些学者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一个专学或者学科的提出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有众多的研究者,并且有相对丰富的研究成果;二是形成了完整的理论研究体系;三是这个领域有权威者倡导。就现实而言,这些条件都不具备,无奈老姚就成了首倡者。他认为,由于文物市场开放,博物馆和相关机构的专家学者数量上的不足,准备的不够或无暇顾及,学术理论上的大漏小漏多有所见,而自己有多次“捡漏”成功,使他对在学术上“捡漏”的兴趣更加浓厚。
在匾额学术领域,老姚说:由于关注的专家学者太少,自己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