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来信介绍了转载颇多的两位教授的说法,坚持说“阿房宫”的“房”念“旁”、而央视把其中的“房”念成“FANG”二声是错了。看了他们的理由,好象学问很大,却用错了地方,他们的结论有很大成分是想当然推理而忽略了历史事实。简单说来:
·一个说法理由,四川师范大学移民文化研究所所长、训诂学教授宋子然认为:“阿房宫这三个字中的‘房’是个通假字,是旁边的‘旁’,应该读‘páng’。”
·再一个说法理由,负责推广普通话的四川师范大学王教授表示:“阿房宫是指山旁边的宫殿,阿读ē音,房字古音读páng,这种特有用法不能用普通字的音来读。”
[直言了]辩:
用通假汉字手段的条件往往是有音无字、不造新字而用别字来记录那发音。而商周之际呢,已有“旁”字了,因而,对秦汉来说,根本用不着再另找通假汉字来记录“旁”字发音了。所以呢,那个“房”字是“旁”字的通假的理由难以成立,不然的话,就请拿史料证据说说、为啥要用“房”字通假已有的“旁”字?
王教授的论点提出了两个重要问题:方位和古音。第一个问题,方位。所谓“阿房宫是指山旁边的宫殿”,是哪座山的旁边呢?史料证据在哪里呢?《史记》记载:“先作前殿阿房,……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看看,哪里有在哪座山旁边的意思?根本没有,而是通向哪里的道路方向和方位地点之意。“房”早就用在天象二十八宿了,表示东方;而周秦汉时候,社会习俗是很在乎方向方位与天象对应的,所以,根据史料原文和当时社会习俗看,“阿房”说的就是旧宫的“东面领域”的一个地方,很直截了当、没那么多拐弯联想。就是说呢,所谓“阿房宫是指山旁边的宫殿”,是后来人的想当然,不是史料所记载的史实。
至于“房”字古音,被学界长期认可为古代汉语汉字的权威学术之作、后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讲的十分明白,“房”的发音是“符方切”,即“FANG”二声,而不是“PANG”。嘿嘿,后汉学者许慎及汉语汉字研究总比当今任何大学者都更接近秦朝及周秦时代的语言文字吧?
如此说来,那个以“PANG(旁)”音替代“FANG(房)”音是个咋回事儿呢?《中原古韵》等学术研究说的挺明白:当时,中国大地许多地方方言里没有官方语言里的“F”声母,就用“B”或“P”替代,结果呢,“FANG”音就有了PANG/BANG的方言替代发音了,譬如,把“汾水”说成“盆水”、把“悲”发音注为“府眉切”。《中原古韵》研究说,差不多到公元800-1000年间(即唐宋之际),声母“F”才普及到全国各地方言,而直到现代了,有些南方方言、譬如厦门话,还时常把“房”说成“旁”、把“分”说成“奔”,----那也就不奇怪了,受方言影响,台湾地区的语文教学时常还是把“阿房宫”的“房”念成“旁”呢。
仔细看看古韵等研究成果,很清楚地,“房”的源音就是“FANG”二声,而“旁”(PANG)等等都是流音。就是说呢,那些学者把源流颠倒了,把方言替代的流音说成是本来的源音了。
网友寄来说法有这么一条:2004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就说“房”是“FANG”“PANG”两个发音。
[直言了]辩:直言不讳地说,那个版本的学术质量,实在不敢恭维,不信就看看,连个书名的汉语拼音都会搞错。而文革以前的1965年版本的《现代汉语词典》里,“房”就一个发音“FANG”二声,跟后汉《说文解字》一致。
1965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是集合了当时海内外学界公认的许多中文专家的七年劳动而成的,可见投入分量有多重和多讲究学术质量。就那,发行还是个“试用本”,那些权威大学者们不敢说自己搞了个“终结成品”,当然更不敢说自己是“最如何、最如何”的“顶级”。可现在呢,赫赫,别说七年,几个人搞七个月就能编辑出版一部大词典,且一出版发行就说是最这样最那样的“顶级”作品了。--- 嘿嘿,咱丝毫没有否定当今学者们的学术劳动的意思,咱说的是工具书的质量和可靠性。既然是“顶级”学术作品,那咋书名拼音都会搞错呢?光这一条比较比较,咱就觉得文革前那些学者们所编写的工具书的学术质量更高、更可靠和更可信。
所以呢,面对2004年版和1965年版的两个版本《现代汉语词典》就“房”字的不同解释注明,咱是更信任1965年版的注解说明,即:“房”字发音为“FANG”二声,跟后汉《说文解字》的注解说明一致,有个承前启后和一脉相承的汉语语音的历史联系。
再重复说呢,央视是官方媒体,按国家规定必须使用普通话而不是用方言。那当然,他们就要使用《现代汉语词典》和《说文解字》一脉相承标记的“房”字发音为“FANG”二声。简而言之,不管央视是有学术意识也好、或是歪打正着也好,把“阿房宫”的“房”念成“FANG”二声,是念对了;说应该念成“旁”的,是把古代方言替代发音当成了原本发音的颠倒和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