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有个吴大澂,是个很有名的书画家、金石学家,字清卿,号恒轩,又号愙斋。此人精鉴赏,喜收藏彜器玉石等文物;亦善山水、花卉,用笔秀逸,饶有雅韵;又善书法,兼善治印,其篆书工稳严谨,印章浑厚古朴。堪称一代大家。
清穆宗同治七年(1868)吴大澂中进士,旋以文职官湖南巡抚。
既然当了地方大员,你就克尽职守地把你管辖的地方治理好,公务如有余暇,玩玩金石书画也不错,谁知他竟不安分起来——结果弄得狼狈不堪。
光绪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其时恰巧吴大澂收藏到一颗“度辽将军”汉印,以为这是要万里封侯的征兆;说巧也真巧,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盘马弯弓射下一只大鸟,而敌军中正好有一个名叫“大圭鸟介”的将领,便喜滋滋地上本请缨,率湘军廿三个营八千人马出山海关与日军交战。
出征的经过如何呢?
黄遵宪曾专门写了一首《度辽将军歌》(见《人境庐诗草》)有“将军慷慨来度辽,挥鞭跃马夸人豪。平时搜集得汉印,今作将印悬在腰”,“两军接战甫相交,纷纷鸟散空营逃。弃冠脱剑无人惜,只幸腰间印未失。将军终是察吏才,湘中一官复归来”,“八千子弟半摧折,白衣迎拜悲风哀”,“幕僚步卒皆云散,将军归来犹善饭。平章古玉图钟鼎,搜箧价犹值千万。闻道铜山东向倾,愿以区区当芹献。借充岁币少补偿,毁家报国臣所愿。燕云北望忧愤多,时出汉印三摩挲。忽忆辽东浪死歌,印兮印兮奈尔何”等生动的描写。
刚出征时吴大澂以为有汉印保佑,必然建功,得意忘形。等到“两军接战甫相交“立刻“纷纷鸟散空营逃。”作为主帅,吴大澂头盔也丢了,腰刀也没了,只剩下“汉印”还在。可他带去的八千湘军,大半阵亡了。
惨败后,吴大澂被革职留任,又回湖南任所。他的属下都风流云散了,但他却该吃的照吃,该喝的照喝。接下来干什么呢?他把收藏的古玩清点一番,大清朝如今不是缺钱吗?我把这些献出来,充当财政开支吧。可我的宝贝“度辽将军”印啊,拿你怎么办法呢?——只好献给皇上了。
吴大澂出身翰林,乃是个文官,打仗并非内行,可他偏偏好大喜功,狗拿耗子,结果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中日甲午战争已属现代化战争,而愚昧无知的封建官僚,不知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却想凭借迷信和侥幸获取战功,这一场“度辽将军”梦,对颟顸无能的满清政府朝野上下,真是绝妙的讽刺。(东风马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