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死猪不怕开水烫,虱子多了不痒。形容的是一种感官的极致麻木。秦桧自从回归南宋,就一直生活在质疑与谩骂声中,抗“伤感”的能力应该是极高的,他会有伤感事儿吗?答曰:有。
有人说,秦桧被朝野疑为金人的“细作”,做帮凶杀岳飞被万民臭骂,大概是他最“伤感”的两件事,其实不对。前者无证据,高宗也不信,所以,秦桧就此反应一直坦然;而后者,他是遵旨办事,莫须有就莫须有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最让他感到“伤感”的,是以下几个人和事。
一
陈康伯,江西弋阳县人,是秦桧在宣和年间太学里最要好的同事加哥们。秦桧担任太学学正(校长)的时候,陈是生员,算起来,该叫秦桧老师才对。宣和三年,陈康伯考中进士,在秦桧的极力推举下,陈“留校任教”,不就即做了秦桧的继任者,秦桧则荣升御史中丞(言官领袖)。在那些年里,他们二人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靖康之难中,陈康伯在衢州当通判,没有被俘。高宗立南宋,陈受到重用,先后担任太常博士、提举江东常平茶盐、枢密院大计议官等职。此时,恰逢秦桧被金人释放,昔日好友终于又聚在一起,但对秦桧的所作所为,陈很是失望,虽没有当面割袍断义,但他坚守了“泊然无求,不偷合”的交往原则,形同路人。
有一次散朝后,秦桧邀请陈康伯到家里喝几杯,被陈婉言谢绝。秦桧由是长叹:“安侯(陈康伯的字)不记昔日故事耶,今比邻,何若天涯?”这句话如今听起来亦颇为伤感。因此,赵炎以为,失去友情,对秦桧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二
李清照的生平,尽人皆知,但李清照与秦桧之间的纠葛,却鲜为人知。
徽宗政和五年(1115年),秦桧中科,遂娶岐国公王珪的堂孙女为妻,王珪是谁?李清照的叔外公也。李清照成年后,嫁给赵明诚,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曾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右丞相)。据当时学者的分析,秦桧短时间内能够升任御史中丞,跟他着力巴结王、赵两家获取的裙带支持不无关系。
让秦桧烦心的是,李清照骨子里根本瞧不她的这位嫡亲表姐,更不耻于表姐夫秦桧的为人为事。在汴京时,王、赵两家显贵,李清照夫妇拒不与秦家往来,这还说得过去;南渡以后,秦桧扶摇发迹,李清照却迭遭坎坷,在孤独一身、各地漂泊、极其悲惨的境况下,她依旧不拿表姐表姐夫当盘菜,这就使得秦桧不能不闹心了。
要知道,秦桧也是文化人出身,对书法、诗词均有颇深的造诣,有这么一位盛名在外的小姨子,焉能不产生“惺惺相惜”的络之心?但人家宁愿“凄凄惨惨戚戚”,也不贪图富贵而登门,教秦桧咋办?不“伤感”才怪!
三
政坛上让秦桧“伤感”的,不是岳飞,也不是那个强烈主张“杀桧以谢天下”的胡铨,而是当时“人望第一”的伙伴李光。
李光这个人,绝对是个另类(详细生平,赵炎另作文叙之)。他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交,什么话都敢说;说他仕途顺达,他又经常被贬,说他不顺,他还做过吏部尚书和参知政事,而且高宗很喜欢他。或许正是这种另类的为人行事,让他在一个非常时期赢得了非常的人望,且常沦为别人的工具。
绍兴和议公布前夕,高宗与秦桧商量,如果单单由秦桧押榜(署名),朝野肯定会闹将起来,到时候局面可能不好收拾,应该找一个威望更高的人一起署名。秦桧建议说:“(李)光有人望,若同押榜,浮议自息”。高宗表示同意,征求李光的意见,李光也认为“和而为自治之计”,没有反对。当时秦桧内心窃喜:有了“一笑落冠巾”的李光做合作伙伴,看谁还敢呲牙。
他没想到的是,呲牙者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李光。和议成功后,秦桧夺诸将兵权,彻淮南守备,还大肆任用自己的亲信,让李光大感上当,他多次找秦桧据理力争:“戎狄狼子野心,和不可恃,备不可彻”,甚至当着高宗的面向秦桧开炮:“观桧之意,是欲壅蔽陛下耳目,盗弄国权,怀奸误国,不可不察”。
合作伙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政敌,让秦桧很难堪。既不能公开撕破脸皮,打击报复,又不能听之任之,装没听见。《宋史》描写秦桧此时的窘境时,只用了两个字“大怒”,而如何泄怒的,却只字未提。大怒而不能泄怒,结果就是窝火,是个人都会“受伤”的。
李光做得也绝,知道秦桧“伤感”了,赶紧提出辞职,拍拍屁股走得远远的,不给秦桧任何“养伤”的机会。高宗挽留曰:“卿昨面叱秦桧,举措如古人。朕退而叹息,方寄卿以腹心,何乃引去?”光曰:“臣与宰相争论,不可留。”连上九道折子坚持要走,高宗没招,只好同意。(赵炎 专家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