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艺术家艾未未带领1001个中国人来到德国上演了一出现代的“童话”之后,威斯巴登女艺术家特蕾西亚·赫本施特莱特将于今年9月在唐山展出她的作品——1001个丰满快乐而又自信的裸体女陶俑。1001这个数字,和艾未未的“童话”不谋而合。赫本施特莱特说,她的1001个女陶俑在中国展出刚好可以算作是对在今年卡塞尔文献艺术展艾未未带来的1001个中国人的回访。
中国和德国之间文化交流的历史不算太长,而且在交流的过程中也没有戏剧性的起伏跌宕变化。从深度和广度看,德国文化对中国的影响,远低于美、俄、日等国。与这些国家的文化不同,德国文化总是给曾经接触过它的中国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中国从来不曾出现过敌视和批判德国文化的浪潮。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现象。也许其中缘由之一在于中德关系中的距离感——两国之间总是保持着既有接触,又有距离的状态。“距离产生美”,这使得中国知识分子记住的是德国各个领域里最好的一面,不但在哲学、文学、音乐、美术上如此,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对于当代普通中国人来说,德国使他想起奔驰、宝马的质量和井井有条的国土治理;即使在中国的民族主义者心里,德国人对战争罪行的真诚忏悔,也成为谴责日本统治者的最佳理由……
客观地说,绝大多数中国人并不了解德国人对中国的了解程度。很少有德国学者能把对中国文化的善意热情持续下去。虽然有人曾尝试努力寻找到两个民族心神相通的地方,但总是以遗憾居多。
这可能与历史上的学术渊源有关。就近一个世纪的中西文化交流现象而言,明显的事实是:西方人到中国是当老师;中国人去西方,是当学生。在中西交流中,中国的艺术家、学者甚至政界人士都曾是“学生”的身份。
比如上世纪前期徐悲鸿、林风眠等人的德国之行,给他们的艺术和生活留下深刻影响,林风眠和一个德籍女郎结婚,她的早逝成为林风眠心头永远的伤痛。可以说,法、德两种类型的艺术塑造了那批艺术家的艺术观,德国艺术对中国青年艺术家的吸引力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主要方面是中国艺术家从德国艺术中感受到的理性思维和对于人生、命运的严肃探究。对于成长于传统中国文化环境中的人来说,这种思想和伦理追求,远比形式感觉更为重要。
歌手黄安的《明明知道相思苦》曾打动过不少人的心。歌词里有这样一段“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对你牵肠挂肚/经过几许细思量/宁愿承受这痛苦”。放在中西文化交流中,其实就是交往的“双单向道”的问题――表面有来有往,实际是两个单向。
而现在呢?多元化格局出现了。文化环境的宽容,带来了艺术生存和发展环境的宽松,这使不同面目、不同性质的表现方式都能获得存在、试验与发展的可能与空间。中国艺术家们以更健康的心态对待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影响,对本土艺术精神和西方艺术观念的继承、吸收、借鉴、甚至拿来都逐渐正常。趋于正常的交流避免了与传统割断联系、成为西方翻版,自由的选择促使中国艺术家走出封闭的神话,找到属于现代也属于个体的言说方式。
不过,所有积极的因素并非能够让中西交流无障碍发展。中国人一向注重“统一”,西方人注重“对立”。中国人在哲学上强调从统一的角度看待事物,在政治上强调大一统,伦理上强调顾全大局,心理上则是中庸。西方人强调个性,强调矛盾。
思维方式是直接作用于人们的行为的。在跨文化交流中,中西文化冲突是客观存在、不可避免的。人们往往强调要尊重对方,但却忽略了尊重自己。或者干脆反过来。由于任何文化都不能用对错去衡量,就像人与人之间不能用尊卑去区分那样,最好是在尊重对方的同时,也要尊重自己。因为这样的交流才有可能是持续的和默契的。相思也许最终会发展成相恋,但仍然会是独立的两个个体,含情默守,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