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回归
作为儒家学说的创始人,孔子与同时代的西方先哲柏拉图一样,其主张不仅为历代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所推崇,为世界所瞩目,而且在民间也广为传扬和应用,其思想横贯两千多年而影响至今。近些年来,有关孔子历史真面目的书刊、文论和讲座也竞相逞辞,各抒己见,以研习和传播汉文化的孔子学院也在海内外陆续兴办。对此,有人赞赏,有人疑虑,也有人冷眼旁观。窃以为,就像今人对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历史人物有臧有否一样,这也是一种正常的历史文化反思现象,大可不必神经过敏。
一个人一旦载入史册,其形象是由不得本人决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的考证,历史人物的形象会不断刷新,其学说也会被重新诠释。即使在同一时代的不同领域和人群中,特别是在政治家、教育家、艺术家眼中,出于各自的思想见解和从业需要,历史人物的面孔也不尽相同。就拿2500多年前的孔子来说,他的形象和学说同样也会有新的解读。在今天的诸多解读中,值得肯定的是,孔子不再是神圣僵硬的偶像,而是可敬亦可亲的师长;孔学也不再是高深莫测、束缚人性的宗教,而是言近旨远、做人治世的道理。这些解读让我们感到,孔子是人不是神,他从神殿上回归到尘寰中,会让世界上更多的人近距离研习他的教诲,以提高自己的修养,促进社会进步。尽管孔子的身材魁梧高大,但在普通民众眼中,孔子虽然身高一米九开外,出行时身边还佩剑,但他的形象大约不会像统治者塑造的那样道貌岸然,让人敬而远之,而是个有血有肉、身心健康、宅心仁厚、通达睿智的学者。
从孔子的人生轨迹和日常经历看,他年少时血气方刚,臂力过人,成年后虽然已有名气,但却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勤谨乐业,不满现状,敏于事而慎于言。及至晚年,仍发愤忘食,乐以忘忧,竟不知老之将至。在授徒课业、待人处事过程中,他秉持的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见贤思齐、闻过自省、与人为善、成人之美、居恭执敬、见利思义等理念。除了远大的政治抱负外,孔子颇赞同曾点对个人理想的表述。这说明,在理想人格或理想境界中,精神生活的自在、自得、适意、畅达的境界,也是孔子所孜孜以求的。
孔子的一生中,历尽童年之苦寒、成长之艰辛、游说之落魄、晚年之孤寂,至少办了三件大事:教书育人、传播学说、修撰典籍,且都是围绕着创建一个富足守礼、和谐安定、文明有序的理想社会而展开的。为了固守自己的精神家园,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已经是五十五岁的老者了,还奔波在周游列国的路上,凄凄惶惶,席不暇暖,整整十四年时间,都没有畏难停步,也没有回过故乡。什么叫锲而不舍,追求执著;什么叫不离不弃,信仰坚定,他老人家这段饱尝艰辛、充满凶险的异乡羁旅,即使发生在当代,也足以令人感叹不已。
从春秋到汉代初期,孔子的思想还只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之言。自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之后,儒学才被立为服务于封建专制的意识形态。此后的所谓“儒术”,已经不再是原汁原味的孔学,而是被反复包装和修饰过了的封建礼法。当年“五四运动” 之所以要打倒“孔家店”,是时势进程使然。因为那个殿堂以及殿堂中的偶像,是封建统治者及其卫道士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构建和塑造出来的,是因为这些被异化了的神祇和教条,禁锢了大众的心智,束缚了改革者的手脚,阻碍了社会前进的步履。拜谒过曲阜孔庙的人都知道,其建筑规格和等级,无异于皇家宫阙。他老人家一生对衣食住行虽然很讲究,但无论如何想不到身后会有如此面阔进深、庄严巍峨的庙堂。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说的本是“人话”,怎么会变成万能的“神话”;他记述修身做人的礼记怎么会变成害人的礼教;他主张为政以德的理念,怎么会变成近代中国落后的原因。
世人眼中的孔子,无非是历史的、民间的和文学的三种形象,依据的无非是官史、野史和家史。即使再精微的传述,也不可能完全再现其本真。因为孔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能以历史的记载为底本,大致还原孔子的精气神,我想是能被人们所接受的。胡玫导演出来的孔子,究竟能否为世人所认可,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了。作为电影院中的看客,大可不必心存疑忌、挑剔在先,不妨拈花微笑,在孔子诞辰2560周年到来之际,期待一个真实的孔夫子降临到我们中间。(作者:王兆贵 来源:齐鲁晚报)
结语
昔日的圣人,终于以一个人的形象回到了我们的身边,这是孔子的回归,也是文化的回归。我们不希望再看到什么“打倒孔家店”,我们当然也不允许“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回归。文化需要宽容,需要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儒家文雅温和的仁爱,墨家坚韧纯洁的正义,道家逍遥虚静的智慧,法家面向未来的进取……,文化正因其多彩,才具有永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