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端纳”此刻正在为蒋家人工作,而且与称呼他为“唐”的总司令之妻关系尤为密切。但他同时也与少帅保持着联系,几年前他曾安排过张戒除毒瘾的治疗。当蒋夫人及其亲属聚会上海来讨论其夫被绑架的事宜时,这位前记者是应邀到场的唯一家庭成员以外的人。在双方的恳求之下,他带着美龄的信件与一本用以证明蒋介石比人们想象得更加反日的日记飞往北方。
在机场,端纳受到了一位会讲汉语的名叫吉米·艾尔德尔的苏格兰人的迎接,此人是少帅的财务主管,他们一同驱车前往张在城墙内的办公室去见他。少帅讲述了他采取行动的理由,并且历数了过去数月以来的争执。有一张照片显示,当其东道主坐在椅子里阅读一页纸时,戴着眼镜的端纳身体微微前倾。这应该就是美龄的那封信,信中说绑架对全国的团结来说是一场灾难,并敦促张在事情还没有变得无法收拾前来改变它。虽然美龄也承认可能会有些法律问题有待探索,但她并没有认真对待少帅的通电中所提出的要求,而更具那一时代的讽刺意味的是,她居然认为事后张会被调往一个更加富裕的地方。
端纳和张会见了其他军官,包括杨虎城将军。在艾尔德尔的翻译帮助之下,这位澳大利亚人严厉斥责了绑架行为,并且说总司令必须被释放。已经与张进行了极为艰难会晤的杨似乎并不为之所动。端纳与少帅又驱车前去见蒋介石。当他们走进他的房间时,蒋从床上坐起身来,眼里含着泪水。端纳把一封美龄的信交给了他,美龄与蒋都是基督教循道宗信徒,她在信中说会为他而祈祷。当端纳说美龄计划飞来时,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你不能把她带到这个贼窝里!”这位丈夫大声喊道。然后转过头去面对墙壁,并拉过毛毯遮住他的头。“我想你应该离开这个房间,”端纳说,“它不是你待的地方。”蒋拉下毛毯怒目而视,房间里变得令人难以承受的安静。最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我跟你走。”
端纳和张走出了屋门,而这位总司令也在60个小时后首次站起身来。“当他全身戎装地出现时,卫兵们立正敬礼,目送这三人走向一辆汽车。”端纳的摄影师根据当时的情景这样写道。而当他们驱车经过城市的时候,总司令紧紧握住了那位澳大利亚人的手。
在转到一处室内有暖气、外面有草坪的房屋后,少帅立正站在那里聆听总司令对他的厉声呵斥。端纳注意到这位年轻人已经是疲惫不堪,几乎无法站立。蒋介石对张的要求不屑一顾,端纳已经感受到了这一事变背后的深层次的怒火,而且对张的自控能力也颇为惊讶。端纳告诉蒋,他被一个亲日的派系所包围,而且也应该倾听一下西安人民所表达的意愿,少帅在一旁充当翻译。而当这位澳大利亚人的谈话内容变得过于生硬时,少帅沉默不语,吉米·艾尔德尔又接过话头继续翻译下去。端纳建议张学良先回去,而当门被关上时,根据这位澳大利亚人的说法,总司令的不可一世的外表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带着绝望的表情转向他的顾问,挥着手叹息道:“完了,都结束了。”(由于这两个人都不会说对方的语言,所以这可能只是一个手势问题,而决不可能像端纳的摄影师用戏剧性的语言所描绘的那样。)